《金光大道续集》竟是如此质量
《金光大道续集》竟是如此质量
白沙海
在“仅有
小说分上、下两部，从“文革”后期写起，写武斗，写批林批孔批周公，甚至写到了揪出“四人帮”……但小说的行文袭用《金光大道》的写法，将“文革”时代的乡村生活如实地搬到小说中，放眼瞧去，满页是“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亲不亲阶级分，好不好路线找”，“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阶级斗争松一松，阶级敌人攻一攻”之类的话语，作者仿佛要考验读者智力与忍耐力。
在小说的上部，除了高大泉外，作者设计了高大泉的儿子高小龙、大队党总支书记朱铁汉、治保主任贾中、小爬虫周建等人物，那完全是根据阶级斗争的需要，作脸谱化处理的人物。书中正面人物正气凛然，反面人物猥琐蹩脚，跟“文革”期间的生产大队文艺宣传队戏曲节目的表演手法相似。当年看那样的曲目觉得逼真生动，因为现实生活确是如此，再说欣赏水平也只那么一点。四十多年过去了，还用“文革”期间文艺宣传队的水平，拖泥带水地描写那时的现实生活，叫人怎么读得下去！关仁山的《麦河》也写到文革时期河北唐山农村的生活，读起来就激动振奋。《续集》写的是距唐山仅二百里之遥的天津市芳草地村，怎么读起来那么沉闷？对比起来看，前者是站在历史的高度，用审视的目光看，用针砭的笔调写；而后者（这里主要指上部的前面部分），是匍匐在历史的烂泥地里，顺应了“文革”的思维来写！读《麦河》，陶醉与叙述之美；读《续集》，一直皱着眉头，仍然像阅读“文革”时盛行的“阴谋文艺”，像读“文革”时上海出版的长篇小说《虹南作战史》之流。回过头看文革，那是半个多世纪以来最黑暗、最无道荒诞岁月，这是正当的认识吧？赵尚林（1957年出生）、宋坤（1943年出生）两位作者也都是经历过“文革”，怎么在他们的笔调中丝毫看不出对“文革”的反思与客观正确的评价？是他们遵循文学作品中作者思想倾向越隐蔽越好吗？如果是，那他们教条主义的亏吃得太大了！司马迁写“无韵之离骚”，他可以说是秉笔直书的，他的著作一直被誉称为“信史”，读《史记》，作者谴责、悲愤是明显感受得到的。作者在作品中的思想倾向应当隐蔽些，让客观事实来说话，但不等于没有思想倾向！作者的思想倾向自然不应该直白地出现在作品中，但应当让读者能够感受得到。不这样的话，“文革”中最黑暗、最无道荒诞岁月有什么值得写的地方？是“审丑”吗？那还得“审”呢！“审”虽然不是直接的议论，但还得巧妙地包含在叙述之中。《续集》上部的前十七章，没有“审丑”，没有“批判”，没有“讽刺”，没有“幽默”，只有对恶俗生活现实的照搬，叫读者情何以堪！
我耐着性子看了上部的大约一半时，几次想扔下不看了，因为觉得书中基本上是照搬“文革”时期的生活情景，艺术质量太差，想写一点批评文字，专门谈谈对前面这十来万字的看法，但又觉得那样做有所不妥，所以还是硬着头皮，用十二分的耐性，读完了全书，心里真像倒翻了五味瓶。
平心而论，小说中成功描写田园里农民劳动的场景也有几个，比如，在集体化的生产队里吃大锅饭时，芳草地大队（书中主要写的是四小队）的农民们出工不出力，到了田里一个个都懒洋洋，有几个育龄妇女还在田间互相传授怀孕后去人工流产，以换取几个月的休假工分的诀窍；诸如此类。队长高小龙看到这样的大锅饭实在吃不下去，就和几个队干部偷偷地搞了分田承包责任制。结果一承包就灵，农民们纷纷自觉地冒雨到自己的责任田里芟除疯长的杂草，那烟雨茫茫的田野里，农民们披蓑戴笠，这里三个，那里两个，像朱自清的《春》中所描述的，在雨中富有诗意地忙碌着。
书中大量描写改革开放后农民们搞多种经营，如大片种植葡萄树，办葡萄榨汁厂，这两件大事写得比较精彩。但是像芳草地村支书朱铁汉的儿子朱红旗推广养蚯蚓的把戏、县长赵启明伙同天门镇长张德礼、芳草地村村支书朱铁汉及其儿子在芳草地开沙矿、赵启明要求高大泉说服芳草地农工商公司的葡萄榨汁厂接收濒临倒闭的县制酒厂等大事，其发展过程都写得含糊不清，没有线索可寻。而且好几件事情的表述模式前后雷同，读起来很倒胃口。很多主要人物的思想性格前后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里没有丰富发展。也有的人物（很长一个时期里的形象像纸糊的一样，没有性格特点，很讨人厌。此外，全书的编校质量太差，别字与误用的标点符号举不胜举，细节与人物名字写错的地方太多。堂堂作家出版社推出如此质量的图书，令人难以置信！
一
《续集》全书从农村的“文革”写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改革开放，到最后隐隐约约写到农村的城镇化趋势，按历史的发展过程来写，表面上看是通顺的。但由于几个重大的事件的写法带有框框和模式，使得情节的发展有点“肠梗阻”，缺乏行云流水的感觉。同是描写农村题材，同样以写改革开放后历史，关仁山的《麦河》才是人事如棋局局新，目不暇接，美不胜收。
《续集》上部写芳草地“文革”时期的十来万字，未加剪裁，没有重点地照搬荒唐岁月荒唐事，好像是芳草地“文革”的村史，又像芳草地罪恶“文革”的展览会。作者大量地反复地引述“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之类的标语口号以及那个时期江青在天津小靳庄炮制出来的农民诗歌，文笔非常拙劣。直到写芳草地四小队队长高小龙看到集体化实在走投无路，冒着巨大风险搞起了名为“承包责任制”实为“分田到户”的事件后，小说此后的文笔才有亮色。
芳草地村支书朱铁汉及其儿子朱红旗对农村改革开放的处心积虑的破坏，是与芳草地改革开放同步并且贯彻小说此后写到的所有大事件的。朱铁汉唆使已经当上村小学教师的儿子朱红旗，与“文革”积极分子、地痞流氓贾中（别号贾克思）、周杰（别号周列宁），向省委一个思想极左的女副书记写揭发信，告高小龙搞资本主义复辟，那个女副书记越级下指示，要求将高小龙逮捕判刑。书中此后几个大事件都是按照高小龙获平反出狱后搞改革、朱红旗每每暗中搞破坏这样的模式进行。县里组织高小龙他们赴山东取葡萄种植经时，朱红旗在其父朱铁汉的支持下，乘机到（先前在监狱中相识的）河南新乡刑满释放人员张三奇那里引来所谓的日本蚯蚓，在芳草地村推广养殖，朱红旗从中渔利，结果使村里蒙受几十万元的损失；张三奇与朱红旗也因诈骗罪而被捕（刑事拘留）。后来朱红旗获释，安稳了没多久，又乘高小龙在县委党校学习之机，煽动村小教师借口数月没领到工资而罢教，到县委、县政府上访，高举“我们要工资，我们要吃饭”的横幅标语，在县城街道游行，逼迫县里责成教育局、天门镇、芳草地村，在5天内发清拖欠的教师工资，朱铁汉以筹钱为名，顺势将村里的6辆大卡车以10万元的低价卖掉，朱红旗从中收受10万元贿赂；在千亩葡萄丰收了两年，第三年面临大批葡萄成熟了难以卖出之时，朱铁汉又唆使贾中、周杰纠集一批“不明真相的群众”上省城，拦住省人大主任的座车，给正在举行的省人代会制造压力，借以控告高小龙倡导种植大片葡萄树的过错；高小龙吸取葡萄滞销教训，受葡萄酒厂厂长的启发，在上级部门的支持下，决定在村里自办葡萄榨汁厂，但又是朱铁汉、朱红旗父子，与县长赵启明、天门镇长张德礼沆瀣一气，让素有“代县长”之称的县政协副主席、所谓神州投资集团驻燕山县总代理阙德、县工商联副会长贵欣这批狐群狗党在芳草地开挖沙矿，他们上串下联，意图在攫取大量钱财的同时，挤掉葡萄榨汁厂，而朱红旗则以“开发技术奖”的名义，领取开发商提供的10万元“奖金”；开挖沙矿的阴谋未能得逞后，老迈昏庸的天门镇党委书记高大泉，竟又将建造葡萄榨汁厂的任务交给芳草地村支书朱铁汉，朱铁汉又让一心只往钱眼里钻、行事不考虑后果的儿子朱红旗当进货员。朱红旗勾结阙德、贵欣这批“红顶”奸商，采购了大量的不合格建材，致使葡萄榨汁厂主厂房的基础与屋顶全部质量不合格，造成台商与芳草地村民的投资方几百万元的经济损失，而朱红旗则从奸商那里获得三十多万元现金和一辆轿车的收益。上述几个主要情节，故事发展套路基本相同，总是好人要创业，坏人从中破坏并谋取私利，最后又总是邪不压正，正义力量获得了胜利。
小说中写到几个人物的死亡，有特色的也仅有上部的第二十九章“一天之内出了两条人命”中的描述：高小龙在四小队搞土地承包，折价分卖生产队的牲口，老饲养员周忠不愿走“回头路”，又气又怒，心脏病突发，不治而亡；冯少怀终于争取到心仪已久的大黑骡子，骑上去狂奔，在小树林中被撞死。其他好几件非正常死亡或者谋杀的事件，写法都有套路。上部写贫苦农民邓久宽的妻子郑素芝被诬陷为“现行反革命”，遭到威胁迫害欲寻短见时，贾中将她推下彩霞河淹死；下部写朱红旗率贾中、周杰在风雨凄凄的晚上，准备了拦摩托车的绳索，守候在村外西官道上，等风雨中骑着摩托车夜归的高小龙，将他绊倒后，用绳子勒死，然后扔到彩霞河里，制造失足落水淹死的假象。巧的是绊倒了先回村的朱铁汉，风急雨骤当中，三个歹徒未看清绊倒的是谁，就下手勒个半死，并将受害者扔到波涛滚滚的彩霞河中，幸亏正直的村民周军和郝秀萍等怀疑朱红旗他们要谋害高小龙，尾随他们而来，看到三个歹徒下手后，周军和郝秀萍立即奋勇跳到河中抢救，才捡回了朱铁汉的性命。上述两次谋杀，“异曲同工”，只不过前一次是贾中一人，后一次朱红旗、贾中、周杰三人。另有回乡知青冯燕曾因失恋而在树林里上吊获高小兵救，周杰因参与谋害得到过大恩的高小龙羞愧难当而在村里的车队库房内上吊被高小龙救活，真是无巧不成书，都被及时发现。而坏人视高小龙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第一次谋害不成功，第二次竟在深夜里将高小龙全家反锁，纵火焚烧高小龙住宅，企图灭了高小龙全家，又是小龙夫妇及时醒来，砸破窗户，烈火中救出两个孩子。这样的事例，现实生活中的确时有发生，但写进小说中，应该作艺术加工吧？应写出坏人每次谋害人命的不同动机吧？既然作为一个情节，也应有始有终，对后续的大致情况应作必要的交代。
遗憾的是，小说中前后重要的情节所展现的矛盾冲突，都这样简单重复，都有公式化的痕迹。再比如高小龙勇于改革，特别是让农民群众走多种经营的发家路子，脑子活络点子多，县里几次三番要调动他到多种经营办公室工作，这于私于公、于民于国都大有好处，他屡次都不肯走，屡次弄得有高血压的老母亲晕倒。如果说组织上第一次要调他时，他正在筹划种植千亩葡萄树，遇到了村支书及其儿子朱红旗的破坏捣乱，坚持留下来，创下这一难得的业绩，还情有可原的话，后面几次拒绝上调就太不合情理了。先前因为社员们普遍“思想落后”，集体生产搞不下去，你设法搞承包，一包就灵，难道你高小龙就是圣人？共产主义觉悟先进普通人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从另一角度看，如果你思想真的很先进，作者认为他是个难得的人才，那也应该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既关心芳草地的多种经营，又关心全县多种经营的发展。不是说，“我们一切工作干部，不论职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吗？真正有本领的人应该到更重要的、实实在在的岗位上去！不然的话，让低能者或坏人占着重要岗位，究竟对国家与人民的事业有什么好？从小说的描写看，高小龙后几次拒绝到县多种经营办去工作，并没有什么能够说服读者的理由，读者只觉得高小龙思想先进得近乎“圣”反而不可信。小说中写到朱红旗被刑事拘留有三次之多。因与狱友合谋借推销蚯蚓种苗诈骗与为办沙矿有恃无恐擅自要开动挖掘车驱赶人群而第三次被拷上手铐，但每一次究竟是行政拘留还是刑事拘留都没有交代清楚，书中将拘留所与监狱混为一谈，几次被捕，既像拘留，又似服刑，都是写得模模糊糊。
还有像“一等人跑外交，恒大烟嘴里叼。二等人当书记，闺女儿子都转非。三等人大队长，老婆小姨儿全进副业厂……”（第169页）、“远瞧像座庙，不见和尚和老道，近看是党校，一群腐败分子在深造”（第767页、“人生三不让人，房屋不让人，土地不让人，孩子老婆不让人”（841页）这样的民谣在小说中多处出现，弄不明白书中为什么要啰里啰嗦地反复引述。
小说的叙述视角也常发生错乱。比如上部第十八章“金光大道，社员们一直在企盼着”中第137页，第1段是作者以全称视角概述秦有力的历史遭遇，说这回建设新农村时贾中和周杰他们要将他家安排到黑人（五类分子）街钻地窨子住。这一段全是概述，下一段没有提示和转换，马上用“在这个节骨眼儿高大泉来到芳草地大队”，那是个什么“节骨眼儿”呢？从上一段的概述中挑出一个所谓的“节骨眼儿”，接着转到特称的描写，根本就不通顺的么。
二
《续集》中写到了众多的人物，有些是浩然《金光大道》人物的接续，遗憾的是这些人物的思想性格几十年没有发展。像高大泉，身为天门镇党委书记，一直是思想单纯而迂腐无能。遇事不和党委一般人商量，几十年历史时间中，100多万字的上、下两部小说中，没有关于一次党委会集体议事描述或交代。对上只跟个人关系特殊的县委书记田雨联系请示。高大泉与他的儿子高小龙一样，有事就到田雨家里去办，从来没有与县委发生关系；对下爱听铁杆兄弟朱铁汉的小报告。朱铁汉早已腐化堕落了，但依然戴着省级先进共产党员和劳模的帽子，高大泉对他也仍深信不疑。这样一个很少讲组织原则、不好好走基层调查研究、感情用事的人，把持天门镇领导主要岗位三十多年，这样的人差点儿成为终身领导者，在他的把持下，天门镇还会有什么发展希望？他的迂腐还表现在县里在芳草地搞村民自治选举时，他儿子高小龙是候选人之一，按理他应该回避，但他鬼使神差地骑着他骑了几十年的老爷子行车前去选举现场，被主持选举的镇长张德礼以及背后遥控的县长赵启明抓住把柄，差点被按上干扰全县村民选举试点村选举的罪名，县委代理书记赵启明让秘书科起草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的文件，“要把高大泉一撸到底”，后来又是高大泉直奔地委党校，找到县委书记田雨，又一次化险为夷。由于小说没有对高大泉思想性格丰富发展的描述，所以后来忽然冒出他是天门镇农工商公司总经理的交代，最后和芳草地农工商公司经理高小龙一道同意葡萄榨汁厂接收濒临破产的县酒厂，读上去觉得他在“演戏”，没有什么可信度。他的铁杆兄弟朱铁汉，思想脱化变质，生活腐化堕落，损公肥私，十几年如一日，为了迎合赵启明县长、张德礼镇长贪图欲望，开挖沙矿，便于掌握出卖村民利益的权力，竞选兼任村主任，铤而走险贿选。这种坏分子竟然是芳草地的不倒翁，前后担任村主要领导三十多年！这样的事情确有普遍性，广东乌坎村的前总支书就一连当了三十多年。愚以为问题是作为文学作品，要揭示出这种状况的深层次原因。小说中，这类问题未得到解决，也不要紧，但应能激发读者思考。激起改革的思想动力。
再看高小龙，在沙矿挤占葡萄榨汁厂这样重要关头，他却变成一个缩头乌龟，辞掉村主任的职务！他先前“权为民所用”的思想哪里去了？高小龙是《续集》中作者倾注笔墨与心力最多的人物，是全书诸种矛盾的交集。书中开始写他在连队当文书时，听说村里逼死贫苦妇女郑素芝，父亲和铁汉叔都被关进了牛棚，社会渣子贾中、周杰成了村里的“皇上”，他向“中央文革”写了长信，批评文化大革命，结果被押上军事法庭，二年刑满后遣送回乡。这些故事尽管写得很简略，但能显露他的真性情与独特品格。然后搞分田承包与发动广大村民种植葡萄树以及创办葡萄榨汁厂几件事中，显出了坚忍不拔的精神。但在这些事件中，看不出高小龙有什么稳定的思想性格，尤其看不出他性格的发展，他的思想没有纵深感，在小说的下部中，他简直像个纸人，不实在，不可亲，不可信。如前所述，屡次拒绝县里调他去多种经营办工作的决定，后来几次根本看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他对于危及自己生命安全的刑事案件，竟一味忍让，始终不向公安机关控告，完全是姑息养奸，对社会治安极不负责任。这样的人物简直太窝囊了！这难道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应有的价值观和人生态度吗？
小说中写到原先的芳草地学校老师陈爱农，在社会主义集体化运动，充满革命理想主义，与芳草地的大队干部朱铁汉恋爱结婚，成了芳草地的媳妇。她后来当了县妇联主任、又担任了大洼综合开发治理指挥部总指挥。但她与朱铁汉几十年，知道他腐化堕落了，但很少作彻底批评与斗争。儿子朱红旗屡屡闯祸，她也从来不重说几句，更遑论严肃批评教育。更难以理解的是，明知道丈夫偷鸡摸狗，与别的年轻女人发生性关系，而且搞权色（钱色）交易，她却置若罔闻，没有一句义正词严的话，这符合一个女人的思想情感吗？如果是因为自己经常不在家里，或者自己年纪大了，性欲减退，无法满足朱铁汉的性要求，眼开眼闭，那书中也应该描写一下她的心理啊，哪怕轻描淡写也可，作为文学作品，那是塑造和丰富人物性格的需要，可惜作者完全放弃了这样的机会，使这个重要人物也显得苍白无力。
另外，那个以权谋私、腐化堕落的县长赵启明，竟像芳草地的朱铁汉一样是个不倒翁，十几年里一直坐着县长交椅。难道就一直没有换届选举吗？不可信。芳草地村的人渣周杰，出让（调换）他的承包地后，高小龙将连续两年丰收的葡萄钱为周杰单独开了一个银行存折，悄悄地为周杰存了几千元钱，后来将这笔钱给了周杰，周杰感恩戴德，对高小龙的情感和态度彻底转变，决心洗心革面，但为什么还要跟着朱红旗、贾中去干害人的勾当？既然后来知道害的是高小龙，良心发现，羞愧难当，拴住门闩上吊自尽，被高小龙救活，应该是死去活来，得到了第二次生命，应该痛改前非了，后来为什么仍然为虎作伥，追随朱红旗与贾中跟高小龙对着干？书中有关周杰后来的那些描叙，完全没有思想性格变化的逻辑。
三
小说除了重要的情节形式简单雷同重复、人物性格十几年没有变化形象单薄乏味外，有不少细节错谬，编校质量可谓非常之差。
下部第十五章“三人全都呆了”，描述朱红旗找贾中、周杰去捉奸，欲大出高小龙之丑，不料捉到的恰是朱红旗的父亲朱铁汉。朱铁汉先在自己家里将姘头的丈夫高小兵灌醉，使他瘫倒在沙发上，随后兴致勃勃去偷高小兵的妻子李金凤，结果弄巧成拙，朱铁汉又一次大出洋相。书中第507页第1段描写道：“朱铁汉溜回家的时候，高小兵还跟醉猫似的在沙发上躺着，陈爱农疲倦不堪地守候在旁边儿。朱铁汉心中有愧，但还是竭力装出没事人似的……”而在前一页描写朱红旗他们三人捉奸后，却又如下的细节：高小兵的母亲钱彩凤“没好气地数落着小兵：‘你哪辈子没喝过酒是咋的？见酒馋得难受难受，动不了窝吧？一天到晚灌搡点子猫尿，喝的东倒西歪，连家都回不了，半夜三更地到哪睡，砢碜不砢碜啊？好在你是在朱大叔家，要是在别处可丢死人了。唉！儿大不由娘呀，我是管不了你们了。三更半夜的吵得半拉庄的人睡不好觉，这是图的啥乐吧？’”而“高小兵坐在理发椅上，双手抱着脑袋，一声不吭。”其实如前所述，高小兵的妻子李金凤与朱铁汉被捉奸时，高小兵正烂醉如泥在朱铁汉的家里！书中这些细节完全在乱写一通。
再如第十六章“黄鼠狼单咬病鸭子”中，描写张三奇和朱红旗利用推广养殖蚯蚓诈骗钱财罪行败露，高二林赚钱为小女儿秀子治病的希望落空，跑到芳草地公墓旁的树林里跟冯燕先前失恋时一样上吊自杀，书中第514页写道：“她（冯燕）想不了那么多，飞扑到一棵歪脖子树跟前，定睛一看，吊着的竟是高小龙的爸爸高二林，她的姨父呀？”高小龙的爸爸是从芳草地走出去的天门镇党委书记高大泉！高二林是高大泉的兄弟。高二林是高小兵的爸爸！作者连这些人物关系都搞错！又如第十九章，写到天津及附近地区严重缺水，芳草地栽葡萄发生了水源之争，瘸子周杰分得的承包地里恰好有几眼机井，高小龙四处找周杰商量取水问题，而周杰为了为难村里种植葡萄，故意躲避。小龙问了朱大叔和贾中，都说不知道。赶巧冯燕从县城回芳草地，书中第534页第3、4行写道：“小龙抱着试一试，碰一碰运气问她（冯燕）看到过贾中没有？”这句话里的“贾中”应为“周杰”，此外，这句话是间接叙述，全句没有疑问语气，句末应该用句号。
像上述前言不搭后语的细节错谬还比较多。如下部第二十三章到三十二章，朱红旗煽动村小教师罢教和游行后，迫使上级领导同意朱铁汉将村里的车队贱价出售，朱铁汉父子从中收受大笔贿赂。高小龙得知车队将被出卖后，从党校请假赶回，做了大量的调查研究工作，阻止了朱铁汉父子的阴谋得逞。后来村里决定用公开竞标的形式，以合理的价位出售。结果，书中写着写着，未经具体的说明，第644页中稀里糊涂地将出售变成了“承包”，读者如坠五里雾中，怎么也理不清情节发变化的头绪。另如描写绰号“洋地主”的儿子台胞或者说台商孟思乡回芳草地投资办葡萄榨汁厂，初步选择的厂址涉及苦大仇深的邓久宽的祖坟，邓久宽不答应，发誓绝无论如何不与
小说在细节描写中多一字少一字的现象也时有发生。如上部第三十六章“一朵鲜花落水，万朵水花四溅”中的278页第10行冯志刚问他妈妹妹冯燕哪里去了的话：“她不没出去吗？”误植一个“不”。上部第四十六章“春回燕山大地”第374页第5行“被获释人员及其家属应在有关文件上签字”一句中的“被”是赘字。下部第十章“发现了蛛丝马迹”的第461页第12行：“他（高小龙）听银环说了，蚯蚓种苗是四毛钱一头买来的，每箱按一头计算，合四千元一箱，两百多箱合八九十万元。”“一头”两字之间漏掉一个“万”字！下部第五十一章“尴尬的村民委员会选举”的第773页倒4行“你们从一小就接受邓小平理论的教育”（高大泉语）才“从小”一词中无端插入一个“一”字。至于“的、地、得”不分的现象书中更是举不胜举。
也有政治与文化常识方面的问题，如下部第六十一章“‘我还是回我的芳草地’”第839页，赵县长（兼县委副书记）带着组织部长赶到天门镇，宣布免去高大泉镇党委书记职务，“任县农工部正局级巡视员”，一个县下面哪里来“正局级”？不就是“正科级”吗？第841页又通过张金发之口，说是不但没有将高大泉“一撸到底”，而是还往上提了一级。镇长本是正科级，根本就没有提级么。又如下部第三十九章“欢迎台商投资建设家乡”中第697页倒11行高大泉向台商
还有一些常用词语的误用。比如，上部第四十五章“大疮快要出头了”最后写到朱铁汉与陈爱农“老两口平心静气地坐下来，重新商量起明儿该咋儿迎接凯旋归来的高小龙”，平反后出狱就是了，怎么会是“凯旋”呢？
最多的是标点符号的差错，实在多得离谱，很多地方凡句末带“呢”“呀”的，不管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祈使句、感叹句，都用上问号，像初学写作的小学生似的。下面略具几例：
1．123页第2段：
“得令！”刘春禄兴高采烈地说，又问：“是您召集全体社员到这儿来，还是由我来召集呢？刚才我说的是气话。由我来召集那才是名不正言不顺呢？你一定得说我是什么玩艺儿了！还是您自个来吧。不过呢？让我跑跑腿儿也没关系。”
——这段话中三个问号只有第一个是用对的，第二个问号是陈述句的句末，应用句号；第三个问号处是句中停顿，应该用逗号。
2．123页第4段：
“咳！我找来的人呀？保准是平时不来参加会议的，八脚踢不出个屁来，八斧子劈不开的榆木疙瘩脑袋的那些人！”刘春禄不以为然地说。
——问号前的“呀”是句中表停顿，应用逗号。
3．124页倒数第2行：
“春禄你咋蒙我呢？早说是这会儿，我也不去呀？”刘万说到这里停住不走了。
——第二处问号应用叹号或句号。
4．124页倒数第1行：
刘春禄搀着大爷的胳膊说：“您千万不能去呀？连公社书记都来了，您哪能打退堂鼓呢？”
——第一处问号应用叹号或句号。
5．126页第4段：
等来等去等来了高大泉父子，等来了刘万。朱铁汉心里一惊，大泉哥他咋来了？咳！那还用问吗？肯定是小龙这小子把他爸爸找来的。我说老半天没见着他呢？敢情是搬神去了。……
——这段话的第三处问号应用逗号。
6．165页第3段：
散会后，生产队长们要求预估一下小麦产量，省得在夏收后核实产量时出乱子，完不成大队下达的任务，受到批评。撤职倒不怕，反正这生产队长干不干两可。没听当队长们的说吗？这差事好比耗子钻进了风匣，两头受气；又好比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上头受大队干部的撸逼剋，下边受社员的挤压。这些队长们呢？有的是经大队干部劝告才干上的，有的是社员们选举选上的，那些党员队长呢？一是组织上按照组织原则安排的，二是由于社员群众强烈要求不干也得干的。……
——第二、三个问号处都是句中表停顿，没有疑问语气，都应用逗号。此外，“那些党员队长呢”前面应用分号。
7．166页第4—6行：
……刘祥队长仰着下颌说：“这个吗？一时半时还真的说不清楚呢？你想啊？打成立人民公社算起，二十来年了吧？闹自然灾害那三年后，搞过一阵子‘三自一包’吧？搞过‘四大自由’吧？……”
——第二个问号处应用句号或叹号，第二个问号处应用逗号。
8．171页第2段：
“我最怕怀孕了。”金凤连连摇头说，“我的公婆，你的叔婶，恨不得让我马上怀孕呢？他们老两口盼孙子盼得眼蓝了。我敢怀孕吗？那家连几个大人还养不活呢，再添个孩子，不是活受罪吗？……”
——第二个问号处应用逗号。
9．479页第6段：
小龙对
——其中的引号应用逗号，“说了吧”与上文“不说吧”语气一样，是相互对应的。
10．479页最后一段：
……待车子平稳行驶后，他才接着说了下去：“
——句中的问号也改用逗号。
书中引号残缺的地方也不少（以下继续举上数例）：
11．上述第5例中，“朱铁汉心里一惊”后应用冒号与前引号，后引号用在“他（指朱铁汉）这么寻思着”前。上面这段话该用引号的话是直接心理描写，描写朱铁汉是用了第一人称，相当于朱铁汉的自言自语。而且这段“自言自语”起讫明确，不加引号显得不通顺。这部书如此引号残缺的地方还很多，造成阅读障碍。
12．第404页最后一段和405页第1段描写朱红旗将去河南新乡的狱友张三奇处引进蚯蚓的前天傍晚向高小玲献殷勤时，看到“情敌”秦向东给高小玲的信，妒火中烧，在一番情绪冲突的对话之后，作者有如下一段心理描写：“朱红旗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小玲的脸，仿佛没有看到似的。其实那是他朝思暮想要紧紧握住，相携相扶，共走人生之路，共建小家庭的手。他本来有许多许多的话，要对她倾诉，要把这次南下的宏伟目标，以及对将来幸福富裕生活的憧憬一一讲述给她听。谁想她将这一切都拒之门外，仿佛与她没有丝毫关系。那些话恰似一桶凉水，从他的头顶浇下，冷了他全身，凉了他那颗火热滚烫的心。他不能接受这样现实，不能！这是他绝对想不到的，是他压根不会去想的。你，你，你……他的脸色阴沉又难看。”这段话中，“你，你，你……”变成第二人称，非常突兀，应是夹在前后心理活动中的口头指责，应加上引号。如果说这仍是朱红旗的心理活动，那属于直接的心理描写，也相当于“自说自话”，也应该用引号。
13．第781页第3段：
我同意，只要村民们愿意就行。
从上下文看，这句话应该是高大泉说的。在芳草地村民自主选举村主任第一轮出现了高小龙与朱铁汉均为975票的尴尬结果后，选举委员会主任周永振提议重新选举，因赶制选票一时来不及，提议用在代表候选人的碗里投豆子的土办法，现场监督选举的张镇长问高大泉的意见，随后出现了上面漏用引号与不注明说话人的这句话。
小说文本中别字更是连篇（以下继续举上数例）：
14．45页倒14行：“孩了们止住了脚步”中的“了”应为“子”。
15．48页倒4行：“腐蚀拉笼青年一代”中的“笼”应为“拢”（50页第4行又出现“拉笼”一词）。
16．52页第4行：“绦卡绿军衣”中的“绦”应为“涤”。
17．71页第20行：“狠铁不成钢”中的“狠”应为“恨”。
18．80页第14行：“高小龙夺口而出反问着”中的“夺”应为“脱”。
19．220页倒第3行：“胳膊累酸了，嗓子喊劈了”中的“累”、“劈”应为“摞”与“破”。
20．353页倒15行：“这可是你的不事了”中的“事”应为“是”。
21．361页倒15行：“朱铁汉一口咬定红旗头回出马上阵不可能争大钱荣归”中的“争”应为“挣”。
22．369页倒4行：“您们爷俩好早哇”中的“您”应为“你”。“您”后不能带表示复数的“们”字。
23．373页倒15行：“县城东有座凤凰山，有关她的美丽传说，多了”中的“她”应为“它”。语境中并无改“它”为“她”的特殊情感氛围。
25．393页第8行：“集思广义”中的“义”应为“益”。
26．393页倒1行：“不邃他的心”中的“邃”应为“遂”。
27．394页倒13行：“不由地”中的“地”应为“得”。
28．441页第8行：“芦苇靶子即做椽子又当笆”中的“即”应为“既”。
29．442页第15行：“会村都嚷嚷动了”中的“会”应为“全”。
30．480页16行：“草芳地村”应为“芳草地村”。
31．499页第11行：“陈爱农怔怔地回到×厅里”中的“×”应为“餐”（书中写了乱简化而被废弃了的字符。（另有几个不规范的字，可能是新造的错字，一般的软件中无打出那种错字）
32．587页第8行：“几十万上百万的产财”中的“产财”应为“财产”。
33．596页第10行：“踌躇（足字旁右面一个“者”字——一般字库中无该字）”应为“踌躇”。
34．614页第2、3行：“他是主谋，我是协从”中的“协”应为“胁”。
35．724页第4行：“邓兄年记最大”中的“记”应为“纪”。
36．759页第17行：“实在没折了”中的“折”应为“辙”。
37．773页第11行等多处：“在一个投标点投票”中的“标”应为“票”。
38．811页第12行：“柳岸花明又一村”中的“岸”应为“暗”。
39．817页倒6行：“现在开始剪票”中的“剪”应为“检”。
40．841页倒13行：“摆出拧折不弯的架子”中的“拧”应为“宁”。
……
此外，下部第五十八章“葡萄榨汁厂正式投产”中第825页第6段：
这里的“乾隆醉”酒名可以用引号表示着重指出，但不能用书名号。“吗”字也赘余，问号也应改为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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