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相亲

浙江省乐清市白象中学金鳌文学社    陈衣攀

在下年方三十，身强体壮，思想上进，为一前途大好青年。近来，眼见身边亲朋皆有眷属，成双成对，夫妻和睦，如胶似漆，幸福美满。吾不由心向往之，一颗赤子之心终日蠢蠢欲动。经介绍，辗转来到一金字大招牌下。且看那字，豪气万千，荡气回肠——堂堂婚介所是也。

曲径通幽，走廊尽处一道门内似在闪耀希望之光。吾忙整理衣襟，敲门而入，见内有一老妪，目光浑浊面容呆滞，忽见人来，两眼瞬时迸出万道光芒，似是荒野之饥狼，又如丛林之恶虎。

心中寒风忽起，吾强忍惧意，思及此行目的，便不由将之抛诸脑后。然而小生面薄，见老妪促狭八卦神色，心中尴尬非常，忙拼凑诸多客套说辞于脑海，深吸一气，赧然道：“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言尚未尽，老妪忽笑：“先生何必客气？足下来此之缘由你我心知肚明，莫要提那些无用话，正事要紧。”吾喜而笑，心下暗赞其通情达理，步履飘然，尾随老妪前往登记。

“您对未来女友有何要求？”老妪打开电脑，投吾疑问之眼神。吾乃知足常乐之人，所求不多：“个不在高，米六就行；貌不求美，顺眼即可；薪不需富，中上即足。”老妪于键上一通砰敲，忽道：“巧哉！今早恰有一年轻女子，与君之所求正符，何不一试？”吾心喜，正欲回应，老妪话锋忽转：“只是该女要求颇高，需有房、有车、有钱者方有机会得佳人芳心。你……”老妪眼神于吾身上回环往复，似是挑剔，吾急道：“有！有！有！吾有小房一座，小车一辆，更有三十载之积蓄！”老妪喜，意味深长道：“待君抱得美人归，可莫要忘我牵线红娘！”

相亲之日，吾正襟危坐于街角一冷饮店，但见一长发飘飘，明眸皓齿之美女于老妪牵领下徐徐走来。吾又羞又喜，心痒难耐，然天性迟钝，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美女候我许久，见吾畏首畏尾之状，只得先行开口：“有房？有车？有钱？”吾一愣，忙点头：“有有有！都有！”美女脸上似现满意之色，暗送秋波一枚，问道：“几平米之房？”吾回想一阵，见美女殷切甜蜜笑容，不自觉缩缩脑袋小心翼翼道：“有三十平米平房一座，一室一厅，算上院子，约莫有四十平米罢。”美女变色，目露惊愕，再问：“何品牌之车？”吾回道：“二手电瓶一部，近已换新轮胎一个。”美女眉目间似有恼意，挑眉寒声问：“三十载积蓄，数目为何？”吾忽而心生怯意，嗫嚅道：“自出生起娘亲每年攒五十作吾未来娶妻之用，加之吾后来打拼所得，积蓄将近六千。”美女怫然怒，摔杯而去。

吾黯然神伤，忽见老妪立于旁，面色青紫转换，五光十色，煞是奇特。盖吾方才太过紧张，不知她在身旁。吾讪笑，小心问之：“可再觅一对象否？”谁知老妪白眼一翻，冷哼道：“免谈！”吾大急，好话说尽，终在老妪诸多暗示明示之下，递上红包一枚，方才成功。

不多日，再经老妪引见一绝色美人，美人面若桃花，唇不点即红。眼波流转间情意绵，顾盼生姿。吾直觉眼前一亮，顿时魂不守舍，晕头转向。美人朱唇轻启：“我不嫌你贫，不嫌你穷，只求一颗赤子之心，能伴我度过漫漫人生。”吾点头如捣蒜，恨不能将心掏出以示诚意，美人温柔一笑，一桩良缘拍案既定。

交往一月有余，一日约会，吾惊见美人凤眼含泪，泣声嘤嘤，急问：“何事使你如此伤怀？”美人哽咽道：“近日气温骤降，家母体薄身虚，病倒在床，家中积蓄无多，然医费昂贵，又薄亲寡友，东拼西凑，仍缺六千，实不知如何是好！”言罢，美人按捺不住，竟又嚎啕大哭，街上人来人往，见状，皆对吾指指点点。吾尴尬之极，连忙柔声抚慰：“莫哭！莫哭！吾恰有六千积蓄，借你便是！”美人终于破涕为笑。

数星期后，余思及已有多时未与美人相见。拨其手机，竟传来一空灵渺远之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吾大骇，细细想来，交往一月有余，竟从未听闻美人提起家事。只在寒暄之时，美人偶尔言及，说是伊家贫，仅有一体虚老母与伊相依为命。吾却只是听闻，未曾亲至其家，不知其所言虚实。统观全局，显然吾乃一愚蠢冤大头矣！

吾怒意顿生，熊熊怒火燃于胸间，似有一火山将要喷薄而出，冲至婚介所大门口，指着那金牌匾破口大骂：“尔等名为婚介，实为骗财！第一次相亲，那女人嫌我贫也就罢了；第二次相亲，好容易找个不嫌弃我的，竟乃一骗子！可怜我一片痴心与多年积蓄，尔等诚信何在？”

附近行人，见吾闹事，皆兴起，群聚围观。交头接耳，窸窸窣窣，好不热闹。老妪见状，忙将我请入门中，余下几个相貌天真可人之女子在外解释。

入内室，吾始以为斯会端茶倒水以礼相待，谁知忽有一彪形大汉径直而来。二话不说，一记虎拳扑面而来。吾霎时头晕眼花眼冒金星不知今夕是何年。忽觉鼻头一热，唇上似有润湿，伸手一揩，盖为鼻血。吾惊怒交加，方要斥其无礼，那大汉猛地一扑便将吾好好修理一番。

其间，唯听老妪啐道。“呔！给你介绍对象皆因‘有钱能使鬼推磨’！听君声称‘有钱、有房、有车’，误以为汝再不济也一小康，方愿用心牵线搭桥由中赚得红包。哪知君实为一破房破车没钱穷酸汉！欺吾以诚相待。若君有权有财，那美女岂会弃你而去？若君有权有财，这等小贼哪敢在太岁门前动土！汝即便要将我等告于法庭，律师门前，哪有那闲钱请人！尔等之穷汉快快滚，莫要脏了吾等之眼！”

少顷，一狼狈身影球般滚出婚介所后门，盖为吾。吾虽心有怨怒，迫于淫威，只敢于心中咒怨。忽而附近传来嘈杂之声，吾心生好奇，前往查看。盖一金牙大佬大驾光临，莺莺燕燕竞相环绕。吾定睛一看，那凤眼女友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