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人－－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你或许以为我疯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过，我想告诉你这些事情，我要借这个机会来总结我短暂的一生。我站在17楼的高楼上，双脚拖着人字拖鞋，鞋底刚刚上楼的时候踩到了狗屎，所以鞋的边缘都沾满的像死人一样的狗屎。衣服也因为刚才上楼的时候太过着急摔了一跤以至于染到了铺在人家门前的垃圾，我想告诉你这包垃圾是什么摸样的，反正我现在也不着急着死，楼下的警察和消防队员还没有到位，偶尔几个向上仰望的人也以为我只是堆放在顶楼的垃圾，或许他们也根本没在看我而是在看一条鲸鱼。刚才的那包垃圾倒在14楼的1402室外，装那些的垃圾的袋子早就破了，从里面倒出来的秽物到现在我都想着恶心，你想象的到吗，就是那些在厕所用过的那些餐巾纸，一大群苍蝇正围着它们的乐园转。你知道，我就是沾到了这种东西所以我才恶心的想跳楼，事实上我住在1502室，几乎每次我都坐电梯，但是那个该死的电梯今天居然破了，我就必须要爬这个充斥着恶心气味的楼梯，其实我知道这个1402室外有这么一包垃圾，我早就在上楼的时候想好了怎么避开这包垃圾的方法，比如说，双手扶住墙，双脚像螃蟹一样慢慢横着走，或者就爬那个该死的楼梯扶手，但是我告诉你，做事之前千万不要想这些应对的办法因为它们毫无用处。我上楼时就用第一个类似螃蟹的办法，看上去真的恶心的要命，我穿着一件没有袖子的衬衫，这还不是背心，这是我昨天晚上剪掉的，剪掉的地方还剪的毛毛糙糙，然后我就用我小学买的彩色笔在这件衬衫上涂鸦，因为这是一件白色的衣服，涂鸦起来还真的方便不过，我画了一只长着犄角的老鼠它就像一只老虎一样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绳子，然后我就接下去画，一时想不出该画些什么，就想起玛丽莲梦露的照片来于是就即兴画了她像馒头一样的臀部，说实话，我之前挺喜欢这个屁股因为它性感到让我着迷，我时常在睡觉之前想想这个屁股，然后把我的小手伸进我的裤裆里摩擦里面的那个毛毛扎扎的小东西。但是那天我实在没有这个兴趣，因为我画的实在太烂了我简直把它画成了一个桃子，我敢发誓，如果孙悟空来了估计得把它整个给吃掉。然后我又画了我可爱的英语的老师，她戴着英国贵妇一样的帽子却穿着像和服一样的唐装，这幅画我足足想了一个小时，但是最后画好还是被我给划掉了，那时我觉得我将她画的太像希特勒了。然后我就画了一条狗在数着钱，穿着西服，脖子套着铁圈，可怜巴巴的望着那只牵着它的老鼠。嗨，我就是穿着这么一件衣服做那个动作的，真是想想就恶心的想吐。然后你猜发生了什么事，那个该死的1402室的门居然开了，我这下可被吓惨了连忙退了几步，就是这样我才沾到那些东西的。从里门出来了一个胖的不能再胖的女人，脖子上简直堆满了一个一个游泳圈，脸上全是那些像小山丘一样的脓包，红的黄的，有一个居然被抓破了，淌出一些血液和黄色粘液的混合体。天哪，我看到她的脸就连忙跑上了顶楼，在我家门外还踩到了一泡烂狗屎。我好像把这些告诉过你，但是我已经记不大清了。

      我站在顶楼上，心里烦得要命。满脑子都是刚才琳达和我说的话。楼下依旧没有人围观，哪怕是仰起头来看看。这个时候就看得见自己的价值。生命只有在即将消逝的时候人们才会认为原来这是一个生命。我不打算这么一直等下去，否则在这里站个几万年都没有用。我迫切的希望琳达和她那个新交的痞子男友哈姆看到我，最好可以吸引来媒体，并且用卫星来直播我的跳楼过程。我已经想好明天《泰晤士报》的头条。我敢肯定这个新闻非常吸引人。

      我早上的时候去找琳达，你知道，今天是情人节。我昨天特地骑自行车从我家骑出五个街区去买了这一捧花，是我这几个星期我不吃早餐所省下的钱。这捧花很漂亮，我确信琳达见到她的时候会开心的疯掉，我第一眼看到她躺在花店的壁橱下的时候我就知道。几片花朵贴在一起，犹如热恋中的男女，我确信这就是我和琳达以后的状态。我买了这捧花后开心的简直要疯掉，恨不得马上就把这捧花送掉，满脑子都是琳达收到花时高兴的样子，害的我骑车回家时还一直想着这破事，差点被一辆卡车撞翻。

     今天我可出门了，我开心的要命。心脏一直在我怀里乱蹦。今天天气极好，风温柔的拂到身上就像少女温柔的手，阳光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朗，阳光下到处都是牵着手的男女。我骑着自行车去琳达家，手里拿着那捧花，那捧花说实话真碍眼，她挡在我面前害的我撞上马路上的一棵树。但我依旧捧着她去找琳达，我估摸骑了十分钟然后便到了琳达家。琳达家被围在一片工业区里，此时工厂正在工作，烟囱正无精打采的向外排着废气。我停好自行车，捧上我的花，心脏便跳的更加厉害。我踏上琳达家的楼梯，楼梯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活像鬼片里的古宅。我在琳达家门外踌躇了半天，迟迟下不定到底敲门的决心，有次握紧拳头差点就要敲响的时候又想到万一开门的是琳达的妈妈该怎么办，幸亏旁边有个扔石子的男孩不小心扔到琳达家门，我才闭着眼睛发疯似的猛敲，有时候我就是这么一个懦弱的胆小鬼，我自己想想都讨厌。

     我敲了半天，没有什么动静。我觉得可能琳达一家不在，我心里灰心的要命。正打算转身要走，门突然开了一条缝。我转头望了一眼，门缝遂又开了一点。从门内探出一张脸，这是一张中年妇女的脸，脸上都是斑斑点点的雀斑，脸色有点憔悴。我吓了一跳，赶紧把手上的花移到后面，慌忙之下花不小心就从我手中滑掉，掉到地上，一只狗跑过，在花束上踩了几脚。

     “嗨…嗯，米歇尔太太。”我受了惊，表情有些不自然。眼神到处乱瞟，两只手怕的直冒冷汗，不住的在身后摩擦，想擦掉汗。

     “怎么了？皮特。”米歇尔问我。同时看了眼脚下的花。“这花是送给琳达的吗？”

     “嗯…没错。嗨…你知道。琳达是那样的人…我们，都，都很…”我支吾道。我在最后一个词上想了半天，我想找一个好一点的词来形容我和琳达的关系。我虽然一直低着头但是已经察觉到米歇尔太太的愤怒。她分明眉头紧锁，整张脸已经渐渐有些扭曲。她是那种非常歇斯底里的女人，你看见过那种女人，她们可以把她们那些出轨的丈夫逼疯。我可不想尝尝她的厉害。

      “她很什么？”米歇尔太太说话的语速很快，紧锁着眉，整张脸像一张揉皱的卡纸。斜靠在门框上，显得不耐烦。

      “很受欢迎。嗨，夫人。琳达在家吗？我找她有些事，你知道，该死的学校总是要有一些社团活动。琳达又是这么的受欢迎。嗯…”我找了个借口，语速也很快。我说谎话的时候都是这个语调。我希望米歇尔太太不知道我的习惯，好让我和我可爱的琳达见上一面。

      “琳达出去了，就在旁边的那个公园。”米歇尔太太说完立即转身就走，我看得出她的厌恶。她拖着拖鞋“吱吱吱”的走了进去。我听见里面传来水壶烧开的声音。

       我离开了琳达家。便向公园走去。此时工厂的烟囱正朝外排放着红色的废气，天空被染成了褐色。我本想再去买一朵花送给琳达，但怕琳达离开，便又匆匆的赶了过去。公园在工业区正北五百米处。整个公园都笼罩在工业区的废气里，蜿蜒着公园的小溪更是消化废渣的圣地。排放废水的仪式就好比耶路撒冷朝圣般。公园没有什么绿地，我有点想不通琳达去那做什么，倒是公园偏僻的很是匪徒作案的乐土。

       我走进公园，并没有一眼就看到琳达。这个公园是流浪汉聚集的地方，路上到处铺满了邋遢的流浪汉。我想找个地方坐坐，但是没有。长凳是流浪汉轮流睡觉的地方，自然不会让给我。我找到一块湿漉的地打算坐下，旁边几步外正睡在长凳上的流浪汉挪了挪身子，让出一个空间，示意我坐下。我认识这个人——切克，他是个有趣的流浪汉。从前我经常很他混在一起。我同他闲聊了一会，话题不过女人和怎样搞点钱，最后我问他是否见到了琳达。他说他看见琳达和一个陌生男人在后庭。最后他摇了摇他的酒瓶问我是否要来点，我便喝了一些，说实话，我听到琳达的消息后的确不大舒服。

       我几步便到了后庭。我像是飞去的，我有点恼火，琳达居然在和其他男人交往。到了后庭我便躲在一棵树的后面。我看见琳达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拥抱在一起，开始还只是卿卿我我，到后面甚至都快脱了衣服趴到草坪上。我被气疯了。借着酒力，我便上前去。拉开了这对不知荣耻的男女。他们显然有些愤怒，那个痞子甚至还想伸手打我。我一直望着琳达的表情，她甚至有点无动于衷。这彻底激怒了我，我开始像琳达母亲那样的歇斯底里。

        “你这个婊子！嗨，琳达。”我朝着琳达喊，我敢发誓我当时快要疯了。我的脸极度变形，额前的青筋爆出，脸因为愤怒涨红的像是猪肝。

          随即我便俯身在地上寻找石头想朝琳达砸去。那个痞子显然知道了我的意图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样朝我奔过来。我居然看着他一动不动，他穿着黑色的朋克装，黑色的鸭舌帽。他的力气很大，我一下便被他压倒在地上。他的拳头捶在我的脸上，我敢肯定我的鼻子被他揍惨了，我感到满脸都是温热的血液。我继续歇斯底里，继续朝着琳达喊，我扑通四肢想逃脱束缚将琳达刺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愤怒，但那时我保证我真的有那想法。最后我一脚踹到这个痞子的肚子上，他便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捂着肚子倒到一边。我迅速起身去找琳达，我抓住琳达的双臂，摇晃着她。

        “嗨，看你做了什么？你和这么一个痞子在一起却从来都不与我说一句话。”我都不敢相信那是我，这更像是一个无可救药，每日都在臆想毁灭世界的疯子。

          琳达则一直侧着脸躲避着与我目光对视。那个痞子开始快恢复过来，用手臂支着身体想站起来。我马上走过去，又朝他的腹部踹上一脚。这时我看到他手臂上的纹身，一条傻乎乎的龙。我想让琳达说话，哪怕就这么一句。然而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嗨，听着！皮特。你这个疯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伎俩。我知道你追我是出于什么目的。我是绝对不可能和你这么一个疯子在一块的！你知道吗！你就是一个疯子。你看看你干了什么，他都晕过去了！”琳达也有一些歇斯底里，这让我的情绪平复了很多。我瞪了琳达一眼便赶紧走了。我可不想多呆在这个伤心地一秒。

        然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就站在这个该死的地方，这就是我的一天。我需要一个更加伟大的事件给它画上一个更加完美的句号。楼下已经开始有些人围观，我则朝下丢下一些东西，有时脱掉衣服把衣服套到头上假装袋鼠一样蹦蹦跳跳；有时则张开双臂挥舞像一只傻极了的鸟。楼下的观众则根据我的动作做出不同的反应，这让我感觉置身于舞台，我便是一个巨星，我享受这种感觉。

        我想更造些轰动，便从裤子口袋里掏我的手机，手机在最下面，上面则盖着一些破纸条。我掏了半天，终于将它取了出来。然后便拨警察、消防以及急救。我好像说了我要自杀或者说了我想要杀人，反正我也记不清楚，管他去呢，谁在乎这些。然而我便把手机扔了下去。它前一秒还好端端的躺在我的口袋里，下一秒却支离破碎。这便是死亡的魅力，一次惊艳的仪式。

        我在楼顶上极目望去。城市的另一边正有好几辆警车、消防车、救护车正朝我这疾驰而来。还有无数的人群以及蜂拥的记者朝我这里拥来。我第一次受到关注便如此引人。人们都想见证这一次伟大典礼，一个生命华丽的蜕变。我朝他们的方向挥手然后致敬，我感谢他们。太阳开始从云层中逃脱开，将世界猛然照成昏黄。一束阳光却格外明亮的射到我的眼里。我清楚的看到它是一种纯粹的透明，至纯的童贞。我开始想自由落地的感觉，我开始设想我该如何以最优雅的方式向下跳，留给世界最美妙的弧线。这将是人类史上最有意义的一次纵越，一次对时代的拷问。我觉得这次我真的疯了，但我却格外的愉悦。我要感谢琳达，我要感谢他的痞子男友，我要感谢那包垃圾，感谢那位女士。

      我向前走了几步。把身上所有东西都脱下。洒给人间最需要它们的人类。我的半只脚离开了土地，悬在浩渺的天空之上。我带起了附近的尘土，它们扬起飞向远处。我闭眼，张开双臂。然后一次向上的跳跃，我险些就要坠下，但我用力的稳住的身子。底下的人群一阵惊呼。我微微笑了一下。当人们以为我要跳的时候，我必定不会跳。这便是我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