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中人－－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B：男主角；G：女主角；C（character）：角色；J：剧作家（兼职导演）。

【正面的窗户，G在后，B在前，右侧的幕布略略拉起（J坐在这儿，拿着剧本但是不被看到），其余则散乱，仿佛演出未能准备好。

G：我的骑士，这将是你在我的花园中度过的第九十八个夜晚。

B：我怎能忘记这数字。

G：后天的夜晚，在流转的温柔月光中，那低垂的花将高扬而盛放。你在这园地中可曾知晓？

B：那清逸而丰盈的香？无限重复的西西弗在那荒芜的沙砾之地望见的是生机盎然的景象，正如那山与坚强的躯体，我的灵魂与这园地已相消融，我流动着每一根叶脉中潺潺的冷香。

G：我时常疑惑，像“天空是那么蓝啊！”或是“今夜星光灿烂！”这样简单的语句，何以使我感动不已。

B：感叹句，不断重复与加强，这就是人生的意义所在！

G：是啊……

B：有人来啦？

G：他来了。这个给你。

【G把古瓮碎片给B，然后关窗

C（自左侧上，注视着B）：噢，可爱的花园守夜人骑士先生，今天是第几日啦？你在以为就凭你在黑暗中度过一百个的夜晚，就能获得她的一切？

B：我已经赢得了她。

C：呵！年轻人啊，承诺真是美好，可惜青春总是负债过多，难以偿还。如果你把你的所有精力投入赌局，再加上一点儿运气，就能更快地得到她了。

B：这场赌局，我已压上我的所有。

C：不，不不，不要这样，岁月的高利贷太难偿还。小心你的口袋。

B：你不必担心。

C：哈，或许你在想，命运都嫉妒你……哈，哈哈，哈哈

【C走向一侧，幕布左起，右撤，只留下右侧的空间。

J：风流的少年和名妓，真是绝妙的讽刺，我高贵的观众们会喜欢的，是吧？

【C欲言。J打断。

J：噢，是的是的，自然是的。你能想到意义迸发之前的一夜会发生什么吗？一场决斗或是争吵或是紧闭的窗？你将愤怒地掷下千金，而你用金钱所驱逐的人却早已离去。哈，他可是为她等候了九十九夜，可他将要离去，而她的生命也将结束……

C：我知道的……

J：自然，自然，你是知道的，你已看过我的剧本，我感到这剧本中所有的对话都已经在那纸上相互震颤、撞击、跳跃不息！

C：我已经能听到D公爵的话了，他会这样说：恩，这将是我所见过的最杰出的一幕了，但是谁又知道呢，至少您还活着，我的先生。

J：确实如此。今天他十分投入，完全不像以往那么随意，真是一个好兆头。为什么要把幕布拉上呢？嘿，嘿，我的骑士先生，你可要休息一会儿？你站着不动吗？看来你已经不能停止啦！我的言语真是魔术！好吧，既然如此，那继续吧，继续吧，继续吧我的先生，幕布，幕布，拉起来，灯光……

【自左侧下，幕布全开

 

B：那门指向天空的花的大炮，我真想在你的盛放中击出自己，投入缥缈的清风与千帆叶片的混战！在这虫声低吟的夏夜，在蓝色的风中追逐你的一缕呼吸……你足上的长裙，悠兰海洋的交合，你轻折的袖口，流云飘忽的颤抖，你瘦削的肩膀，月华俯首的亲吻，你曼妙的长发，夜之女神的所有。啊，古瓮的碎片，我从这陶制的蓝色图案中，望见那安睡过的微风与怀想，沉郁过的馨香与哀伤，盛放过的花与阳光。我望见这碎片原形的优雅曲线，我望见你沐发的侧影，望见那小世界中缠绵的纸片，那不同的字迹——炽热、清秀、古老、似水、高仰、颔首、流转、低回。

G：你来了，我才醒。

B：我一直在这儿。

G：你还记得我们相遇的那天吗？

B：是的，当然，你为了逃脱那人的纠缠，挽住了我的手。恰巧无事的我就被你俘虏了。

G：哈，散步多么令人沉醉。身体和灵魂安于各自悠然的遐想。

B：你挽着我的手的时候……我想起那个黄昏我们踏遍了这儿的每一个角落。

G（欣然）：噢！我们在喷泉旁看着孩子们的玩耍，你对我说，你曾想过做一个小孩，而我却是一个大人。我们还在神圣的教堂前仰望……直到轻盈的黑暗倾泻流转。而钟声安静地回荡。

B：直到那个承诺之前我还未能知道你的名字。

G：那是个多么奇妙的夜晚啊，那盈盈而落的风仿佛可以掬于手指之间。

B：是啊，是啊，你多么可爱。会有人爱你的，可惜……那人不是我。

G：什么？你说什么？

B：噢，没什么。

B：小时候当我想要什么东西，我总是数着我的脚步，并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如果你走了偶数的步数，那么你将会得到它。结果我每次我的步数总是偶数。

G（声音忽然温柔）：你要什么？

B：我要，我要的东西可多了。

G：你要什么？

【B沉默。

G：要什么？

B：我……

G：什么？

【沉默

B：我觉得现在你的声音特别好听。

G：是吗？

B：是啊，天也快亮了，我要走了。

【B走到一半，然后已然转头。J蹦出来

J：很好，继续……

B：不，不要离开。每次我走完偶数步数，我却总不能得到我所想要的。今天，在这应许的偶数之前的奇数，我再也不想等待！

(掏出戒指)嫁给我！

【G惊异，抚摸戒指。

J：噢，不不不，你在说些什么？这话可没有出现在我的台词中，

B：我在不属于我的白昼里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想你，我在思念时深爱着思念，在失去思念时痛恨思念。往昔的延异和未来的希望不约而同地使我爱你！

C：他在故作玄奥！

J：不，停下，这没什么意思，我写的可不是那种流于肤浅的爱情喜剧。

B：我爱你。（上前抓住G的手）

G：亲爱的，我……

C上前推翻窗户。

C：够啦！

J：这个妄自尊大的人，他确实应该受到制止!

B：你们是谁？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为什么偷听我们的谈话？

J：你竟然问我是谁，你忘了你是谁了么，我亲爱的主角先生，我们一直就在你的自作多情的世界中。你不要忘了，我请你来是为了演出，而不是为了让你展示你的说了等于没说的情话。

B：你真是无礼，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C：哼！不要假装，难道你不是正站在舞台之上？

B：舞台？（转向G）

G：（点头，还有些颤抖）我们正在彩排。

B（思索）：彩排？你们在说什么讽刺的或是隐喻性的话？我的人生中没有彩排，我——也从不演戏（低沉，先前疑惑地看着剧作家和角色，再次转向G）我所说的是我所想的。可是……(离开倒塌的布景)这竟然是一个舞台？这是一个剧院吗？故作深沉的红色，哈、哈、哈，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冷漠的建筑，它不是在容纳，而是无时无刻不在压迫者身居其中得人，心怀嫉妒地撕裂天空！

C：哼，你是伟大的愤世嫉俗的拜伦勋爵吗？噢——我不曾爱过这人世，这人世也不爱我。

J：哈哈，你说的不错，让人感受不到的禁锢，才是完美的禁锢。（满意地环顾）然而你需要知道的是，它所压迫的人们之中包含你，我可怜的演员，它不过是我的剧本的一部分。你也一样。

B：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C：不要再演了！你简直是在扮演笑话。

B（再次转向G）：他在说什么？

G摇头。

J：可悲！

C：现在，不在剧中，就不要纠缠我的妻子！

B：你的妻子？她？

C（愤怒地上前）：你是在侮辱我！

B：她不是任何人的妻子！她是我所爱的人！

C：你疯了！

J：他疯了。

G：你疯了？

B：我疯了吗？或许是的。但谁又不是呢？谁又能说自己一定不会发疯呢？没有人能够从实质上辨识疯，从来都是依靠差别的辨识。难道疯子只是少数，而大部分人是理智的吗？不，那是另一种疯。一种普遍主义的发疯，一种秩序的发疯，一种理智的发疯！而我的疯是高贵的，是狂热而精确的。我的疯与我的爱不可分割！（望着G）

【G捂着胸口。窒息的感觉

J：不，你不应该这样。你偏离了我的设定。这不是我所预料的！你在企图用你发烧状态下谵妄的语言挣脱我的掌控吗？

C：离开她！我已经受够了。为什么她是我的妻子却因为该死的剧本而成为他人的，这个疯子的！为什么我是一个配角？为什么我一直都是一个配角？一个永远站在阴暗处的配角，愚蠢、丑陋、迟钝，我站在这个宏大的舞台之上，却做一个马戏团的小丑！更多的时候，我甚至什么都不是，我甚至不代表什么，甚至比不上一句箴言，甚至连一个符号的意义都比不上！

B：可怜的人，你是那位装作绅士的先生的演员吗？你应该责怪的不是我而是他。

C：不，我的妻子在舞台上是你的，我也是因为你而成为配角，我的悲剧是你一手造就的。

B：无知！你所责备的不过是你所假象的幻影。看来，你一直被欺骗，你生活在谎言和虚无中。

C：谎言？你才是最大的欺骗者。你高踞主角的地位。不是因为你的才华，而是因为你的俊美的容貌（恶心）。你在欺骗一切，甚至是爱情。难道这人世间最完美的激情也是流于表面？啊，你们都是浅薄的爱慕者，因为你们无法承受深刻的爱的痛苦！

B：你的控诉是诽谤。为自己设定了卑微地位的不是世界而是你自己。你拥抱的是虚无。而我爱的是真实。真实的爱情不同于剧本式的喧哗的爱！

C：在我听了你的大段独白后我看不出什么区别。

B（朝G）：你知道的。

G（虚弱地）：我是爱你的。

C：那只是在剧中。让他独自扮演吧！

B：不。我不是已知角色，也没有既定台词。我的思想中强烈的我，我的灵魂的每一个碎片，无时无刻不在传达着我的存在。这是真实，真实！

J：够了！够了！你们。你们是在相互欺骗，欺骗彼此，欺骗自己，甚至可笑的企图欺骗命运。让我告诉你们真相，你们只不过是我的提线木偶。你们所说的是我所写的，你们所做的我已经在脑海中排演过。我，是你们的命运的伟大设计者！

B：你这个自以为是的人！你是一个剧作家吗？你没有什么能力去创造世界，即使是你所写的文字和你的角色也不能受到掌控，所有一切都在自行其是！

J：啊，看来你已经被魔鬼控制了！你是异教徒，你是堕落，你是我唯一的一次彻彻底底的失败！让我来毁灭你！（摔剧本）

B：我的剑蔑视命运！（刺，剧作家倒）

G：你杀了他！

C：他死了？发疯的不只是你，还有这个世界！

B：（走向角色）哈！还有你，你不拥有爱情，你没有任何激情！然而我不允许你来诽谤我的爱情！我爱她，我也爱着爱情。如此强烈的回旋于双方的震颤！

G：噢！

C：不不不，是我的妻子，你不要再开玩笑了。难道今天你们都故意谋划一场新的戏剧使我恐惧，我承认我很惊讶。（朝着倒下的J）先生，先生，你的死也太真实了。好了，现在停止吧，你们的目的达到了。

B（对着G）：如果我死了，请你记住我死在最爱你的一刻！

G（摇着头挽B）：不，不。

B（挣脱）：现在，拿起你的枪，让我们来决斗吧！拿起你的枪反抗吧，然而我不畏惧！

C：不，不，这不是枪，这只是道具！

【啪，B倒

G：噢！不！

G（抱B头）：活着！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