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城－－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这个时候的天空是阴郁的橙色，混杂着像血一样的红光，太阳才刚隐去一小角，远方的天际上已经隐约出现了月的轮廓。

地球已经没有太多幸存者了，幸存下来的人也是每天生活在痛苦和挣扎中，外来入侵者不断地用某种人类还未认知的元素射线扫射残垣断壁，腐朽了几乎全部的生命。

战争已经快要到尾声了。

也许这不该称为战争，而是应该称为“屠杀”。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这是一种类似于本能的感觉，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去。

自从那一天以来，死亡的人数以比几何倍数还要夸张恐怖的次方增长。

那一天是一切悲剧的开始，哦不，或许说，人类好几个世纪的努力和探索才是悲剧的源头。

自从发现本身行为正在破坏地球之后，人类将视野放向了太空，他们不断地寻找“第二个地球”，运用各种卫星和发射器去寻找他们的“救星”。

可是人类始终没想到，找到那个“救星”的同时，也是自己灾难的来临。

就像人类想要侵略另一个星球一样，另一个星球上的生物，同样也希望可以侵略地球。

生物总是相类似的，尤其是心中燃烧着熊熊欲火的生物。

 

——“Oh! Please look at this screen! Our success!”

 

那一天他们找到了那个行星，他们把这个存在于另一个星系的行星取名为savior。

——救星。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外星人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友好。

在接收了来自地球的信号之后，savior星的生物们追踪着返回的信号，到达了发射信号的信号台。

这标志着地球第一次被入侵的开端。

绝对残酷的开端。

 

高科技的社会，没有森林，没有瀑布，没有绿草鲜花。

所以洒下的血不会被土壤消融，真正的血流成河。

这场单方面的屠杀，真是持续了太长时间了啊，人们已经将他们的称呼从“savior星人”改成“danger 星人”了。

这些danger星人停留时间多一天，地球上就消失一部分人类。

 

“天呐天呐！他们又来了！”

又是慌乱而狂躁的叫喊，伴随纷杂的蹬地声，穿过了破败倒坍的建筑。

这种情景在每一天的傍晚都会出现，在如血残阳下的人们可悲又可怜，有人被射线扫中，有人崩溃而迎接死亡。

“我们究竟该怎么办？为什么danger星人的未知元素射线总是用不光？据我所知这种元素在地球上就算挖到地心也找不出来！”埃摔下手中的枪，用力一脚踹开了安全基地中实验室的大门。

科学家们纷纷回头看他，却都无力地摇头，表示实在无能为力。

“因为他们在地球上建立了自己星球的发射站，用来传递信息。”被踹开的大门外传来微微喘息的声音，埃回头看去，发现是同一个战队里的矣，此时他正满脸风尘，显然与埃一样，都是刚从外面回来。

矣摇头，满面倦容，口中发出的声音似乎有点含糊：“埃，我们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danger星人是绝对要占领地球并彻底毁灭人类的，而我们无能为力。你看看，舰队没有了，太空船没有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更恐怖的是我们找不出danger星人的弱点，完全找不出来！”

埃盯着矣看了一会儿，握紧了拳头砸在墙壁上，咬牙切齿地吼道：“不要有这种念头！被侵占是死！现在自杀也是死！也许我们再坚持，就可以找到战胜他们的方法！”

埃的这种想法显然是痴心妄想了，所有人都知道，连埃自己也知道这只是愚昧的自我安慰。

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埃走到实验室里询问各个科学家是否研究出了danger星人的弱点或是对抗未知元素射线的方法。

所有科学家的回答都是沉默，沉默地低首，沉默地转头，沉默地继续紧盯数据。

“我只有一个想法。”坐在在一团电线里的男人突然出声，却让埃和矣欣喜万分——他们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失望。

“快说快说！”埃和矣异口同声，语调不自觉地拔高了几个度。

“毁了他们的发射站。”那个男人从电线中抽身，眼瞳与语气一样平淡无波，像是一口枯井。

埃愣住了，矣也愣住了，整个实验室里的科学家都愣住了，他们都没有想到，期盼过后居然又是一个失望！

谈何容易！

或许danger星人并没有现在的幸存者多，可那些幸存者又有多少能够面对元素射线的扫射？

“显而易见danger星人的作战是有规律的，即使他们有能力可以直接消灭我们，但他们始终只在傍晚到入夜这一段时间里出来发射元素射线。那么其余时间是在做什么？”男人走到埃和矣的面前站定，讲出这么一番话来。

原本忙于按键盘的科学家都抬起头注视着他。

那个男人继续分析道：“埃说了，地球上没有这种元素，自然做不出元素射线，再根据他们的时间表，可以推断出，其余时间他们也许是利用地球上的发射站来向自己的星球发射信号，告诉danger星里的其他danger星人他们的能量短缺。”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无法自己制作发射台，于是只能利用地球的，然而很显然他们用地并不熟练，而且传输所需的时间也是需要的！”

那个男人讲到后来有些亢奋，与先前的样子大相径庭，看的埃等人十分诧异。

“这就是我们的时间！在这些他们没有元素射线的时间里，我们可以毁掉发射台，阻断他们的通信。接下来的时间，磨也能磨死他们！”男人像磕了药一样的兴奋，似乎每一个人在讲述自己研究成果时都是这样的。

埃又摇头，惋惜着说：“不可能的。我们不可能破坏发射台，就算他们没有元素射线，我们也无法成功，他们不是没有防御，他们的科技比我们高超！况且他们也是说不定想到了这点的，也许他们并不是等到射线全部用完才要求支援的，我们这么去了，完全是就是送死啊！”

男人颓然地后退几步，嘴里轻轻地嘟哝：“就算是送死，也比被他们在基地里用元素射线弄死好啊。”

埃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说好。

没办法了，正如矣说的，没办法了。眼前科学家的想法，也是疯狂的。

他转身走出实验室，与矣擦肩时若有若无地看了矣一眼。

矣垂着眼跟着埃走了出去。

 

“我已经决定带上我们所可以带的最强的武器前往发射台。”埃这么说道。

然后不出他所料，对面的陆军队员统统惊愕地对视。

良久，有三三两两的声音响起。

“头儿，你想想清楚，我们的武器和danger星人的射线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不是送死吗？要是你受不了这情况打算去死的话也别拉上兄弟一起啊！”

“埃，你太疯狂了！你需要冷静冷静好好想想这个决定的可行性！”

埃抬手示意躁动的队员安静下来。

“我想得很明白，这是我和矣与实验室众人讨论的结果。现在除了这个破釜沉舟的方法，我们没有任何一个机会可以尝试打败danger星人，夺回属于我们的星球。”埃的声音很沉静，没有一丝的颤抖，这与他当了数年的长官有关，也有他此刻完全放下未来结局的苍凉心情。

他们都在动摇，都想退出这次战役。

尽管他们曾经获得过那么多荣耀——即使只是演习所获得的。

“想要退缩的人，内部解决！”埃喊了一声，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铿锵有力的嗓音似乎带动了空气中的某种分子。

兀长的一阵寂静，开始有第一个人顺从。

“好吧，我会尽力赌上自己的命去毁了它的。”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埃决定要派出一些人去消耗danger星人的元素射线——射线越早用完，他们就可以越早布置。

埃和矣还有几个科学家将几个星期前制造好的导弹发射器与导弹通过地道送向发射台所在的山下，并且很好的掩藏起来。

danger星人对于地球的环境还不能很好地适应，他们对于地球的一切事物都不熟悉，这也是陆军战队这次行动的一个极为有利的条件。

埃开始变得兴奋，他很久没有好好地打过一次仗了，虽然面对的是那般神秘强大的danger星人，他也似乎感觉不到他还有生命了，换言之，他觉得他无所谓自己死不死了。

导弹和发射器是极其重的，然而他们的安全基地里信号发射器的距离也是很远，所以当众人将导弹和导弹发射器送到山下后皆是上气不接下气。

矣提议休息一会儿，然后通知其余人赶往山下核定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埃同意了，他背靠着潮湿的泥壁，迷彩服下的身躯健壮结实，头向着地道出口，迷迷蒙蒙地看着什么。

矣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发现出口外面是细碎的沙砾和鲜血。

“你说，我们要怎么打破他们的防御？”矣保持着那个姿势，背脊绷得很紧，脸被挤出一些褶皱，嘴唇开合间依旧可以看出他的害怕。

埃没有回答，而是对那个提出方案的男人——黔说：“给我可以溶解机械的东西。”

黔摇头，坐在导弹发射器上用极缓慢地语调回答：“不行。”

“不行就是有这东西。在这个基地里我还算是老大，你无权无视我的命令！”埃皱着眉，言语间全是狠戾，仿佛面对的是杀父仇人一样。

黔依旧不松口，坚持自己的回答：“不行就是不行，我无所谓你是不是老大，但是我知道你死了军心一定不稳。”

埃也不肯妥协，眼睛里面像是装了冰渣子，狠狠瞪着黔。

“这是唯一一个能让你的计划成功的方法，否则你要让谁去！你吗？”

暴躁的怒吼在地道里回荡，埃气得呼哧呼哧喘气，像一只震怒的狮子红了眼。

他们无法进到这座山中，即使danger星人的防御远没有他们的元素射线那样强悍。

可是他们的防御屏障依然可以阻绝一切生物以及一切金属，而这些防御措施的材料，亦是金属制成——黔早在有这个想法之时就取了样本研究过。

的确，其他人无法完成。

连矣都没有出声。

黔从白色大褂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一瓶强酸，又拿出一瓶强碱。

埃伸手夺过这两瓶致命的液体，像是担心黔临时把它们拿回去一样，塞进口袋里走向地道出口。

“埃，没用的，我预料得到我们会失败。”矣慢慢颓倒在地上，低垂着头悲凉地说道，“埃，别去送死了，你真的疯了吗？”

埃没有迟疑地大跨步离开。

然后矣和黔听到风送来了埃的回答。

“地球始终是地球人的，就算要毁灭，也是毁灭在地球人手里。我不是懦夫，你也不必担心那么多，总归是会死的。”

 

埃紧紧地握住两个瓶子，却又控制着力道生怕自己将它们捏爆。

一路上他看了很多，映入眼帘的不是血的艳红，就是沙的沉黄，单调的让人觉得恐怖。可是此刻埃却在脑海里模拟自己将要实行的计划。

打开瓶盖，把液体倒在机械上，将机械掷向防御屏障。

三个动作，埃想了不下几十遍，后来便不用自主去控制，像条件反射一般一想到计划，脑中就浮现了自己将要做的动作。

埃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了屏障前面，这时候天已经泛起了微微的鱼肚白，天地交界线上有暗暗的鱼鳞斑。

埃突然笑了，像是胜利一样“Oh”了一声，声音尖锐刺耳。

他从背包里掏出特制的带有尖利锋头的机械，然后把强酸倒在上面，用最快的速度把机械甩到屏障上，快速地沿着山路跑开。

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时间，那半透明的坚固的防御障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出了一个洞，然后开始有“嘀嘀嘀嘀”的声音响起。

黔果然没有猜错，防御障一经破坏，就会触发系统提醒。

埃把装着强碱的瓶子的盖子拧开，然后扔向了屏障。

“行动开始，行动开始，全力攻击爆破部位，全力攻击爆破部位！”

埃对着对讲机讲完了这些话，突然觉得一阵轻松。

“嘣”的一声，如黔的预料，屏障下埋着经过破坏就会爆炸的炸药。

埃心想，一切就要结束了，马上就要结束了，既然这个地球不能由他来毁灭，那么也至少不要让他看着外星人把最后的生命摧毁。

是的，他自私。

 

埃再有意识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灰暗。

他想也许是失明了，或者被埋在废墟之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埃很确信自己在不久之后就会死去，所以他尝试着回忆了一下当初danger星人登临地球的情景。

他们的飞船是在空军演习时发现的，当时人们兴奋地要死，都说看到了UFO。

只是那时接近那艘飞船的人，在下一秒就被元素射线腐蚀地只剩下一滩烂水。

然后就是屠杀，所有国家连结起来却抵抗不过几十个外来侵入者，军事武器被毁得七零八落，地球开始变得死气沉沉。

埃嗤笑，哪怕这个计划完美无缺，也会被danger星人硬生生撕扯出一条缝隙。

何况黔这个人，也早就疯了。

溃不成军。

他突然很后悔，他似乎把应该自己承受的东西，全部交给了其他人。

不过他也说过，总归是要死的。

反正都是要死的，那么谁多痛苦了一会儿，谁少痛苦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差别吧。

没错，他就是自私。

谁能想到他的自我牺牲，其实是最封闭的暗壳，保护他自己的暗壳。

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埃看见眼前的昏暗出现了一个一个的光圈。

快要死了。

埃再最后的时间里忽然又想到，如果当初人类在发现地球的脆弱以后，侧重点在保护而不是舍弃的话……

然后又忽然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这场战役的结果。

大概？可能？

但是已经毋庸置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