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块钱（小说）－－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五块钱（小说）

嘉兴一中204班 许晓冬

一

阳光明媚。

在这阳光下的操场上打篮球踢足球挥汗如雨自然是爽快，不过若是在沉闷的教室里听着干巴巴的科学课，那真是人间绝境般的感觉。大家一个个哈欠连天，眼睛平均没睁开一厘米——有的压根儿就是闭着的——睁开两厘米的已经属于“国宝”，是重点保护对象，科学老师格外照顾，对着他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期盼已久的下课铃声姗姗来迟，科学老师纵然“耳急手快”按掉了下课铃声，怎奈底下一帮年轻人正当大好时节，耳明目聪，原本昏昏欲睡的诸人登时都精神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老师。老师知道这帮猴崽子已然无法静下心来，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声“下课”。全班沸腾了。

陈龙在位子上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不禁爽快得叫出声来。

“嘿，陈龙，我们去买包‘游戏王’卡片吧。”同桌的李杰拍了拍陈龙的肩膀。

“‘游戏王’卡片？”陈龙露出了一副疑惑的模样。

“啊？”李杰夸张地做出了晕厥的动作，以突显出他的难以置信，又摸了摸陈龙的额头，“你连这都不知道？‘游戏王’耶！可好玩嘞，这段时间可是风靡全校啊，你可真是out啦！”

陈龙本就不是什么学习分子，在他的身体里，玩的细胞显然是超过了学习的细胞，而且差距显著，就好比是珠穆朗玛峰跟陈龙学校里那个小土坡的那种差距。他也不知道干嘛要学这些似乎没什么用场的氯化钙硫酸铜，若是要建设“四化”，建设和谐社会，让陈龙少吐口痰他倒是能做到，要是让他学这些东西，他一定是大摇其头的。

所以学习这玩意儿在面临“玩”的挑战的时候是不堪一击兵力大溃一泻千里的。他立马就答应道：“这样啊，那我们就去买吧。”然后他就跟着李杰走出了教室。

到了卖卡片的地方，陈龙看到许多跟他一样穿着校服的同学都围在一个架子旁，买着那些花花绿绿包装的卡片。陈龙仔细瞅了瞅，那些薄薄一包的卡片竟然都贵得要命，动辄5块10元的，李杰似乎是跟那个老板很熟悉似的，掏出了10块钱，买了两包卡片，发现陈龙还在发愣，“陈龙，怎么还不买啊？”

陈龙家境并不富裕，老爸是街上卖水果的，老妈的腰椎还有病痛，干不了重活，只能帮助别人打打杂，一家子一个月也没多少钱。不过陈龙是独子，自然是被爹妈捧在手心里，要啥给啥。这不，就这家子的条件，为了陈龙的面子，愣是给他全身上下都是耐克啊李宁的。

陈龙自然知道家里的条件，不过若是不这样做，他便会有一种自卑感，他会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上一头，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初中的陈龙虽然对学习不谙其道，不过却是深深的明白是经济——钱的重要性啦！政治课上不是这么说的嘛，“解放发展生产力是我国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啥叫生产力？不就是钱嘛——瞧陈龙的政治觉悟！

为了不掉面子，为了赶上时代的潮流，陈龙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其神情肃穆如狼牙山五壮士准备跳崖前的样子。他将手伸进口袋，准备掏钱——在不买卡自己受点“苦”和掏钱让爸妈受点苦这两条路中，陈龙，我们的祖国大花园里的一棵茁壮成长的花朵坚定地选择了后者！

陈龙掏出了5块钱，不过觉得就这样买一包卡片也忒寒碜了，又向李杰借了5块钱，“放心，明儿我就还你。”

陈龙买了卡片，欢欢喜喜地跑回了教室——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卡片怎么玩，不过这不是主要的问题，只要有这么一包的卡片就行了，因为他追上了潮流。

二

“妈的，这鬼天气。”我横坐在三轮车上，挥了挥草帽，却不能带来一点阴凉。

三轮车的车杠子也被晒得够热，我这样坐着也越发难受，屁股都要焦了，我赶紧站了起来，否则我估计我得成为新世纪第一位被晒伤在自己三轮车上的卖水果的了，兴许还能上上报纸，死后风光一把，就是可怜了我家的娘们儿和那不懂事的小崽子了。

“要不要买两个苹果吃吃？可解渴啦！”我向走过我的两三个撑着遮阳伞戴着墨镜的女的挥了挥手，可她们睬也不睬我，径直走到一家看起来很漂亮的冷饮摊上去买冷饮了，好像还是那个很贵的哈什么达斯的，得四五十呢，真是搞不懂这些人，这不就是没事往河里扔钱嘛，一个破冷饮还那么贵。

我不断腹诽，不过却是叹了口气，摸了摸干瘪瘪的口袋，又看了看在阳光下一看就是没什么精神的打蔫儿的我的水果，想着昨天陈龙那小崽子又打电话来问我讨生活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小崽子也真是不让人省心！婆娘的腰椎这两天又在痛了，前几天还有几个人跟我说这病不能拖呢，得去大医院看。

我想了想，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要不去轮台商业街去卖，那儿人又多，而且街上也没什么专门卖水果的，马上到中午了，天气那么热，兴许能卖得好些。不过我可没那什么执照，要是被城管抓了，那可得遭罪啊！

我踌躇了一会儿，耳朵里不由显出了昨天陈龙打电话回家催钱时候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有些急迫呢——他应该是很急吧，万一那小崽子在学校里没钱了饭都没得吃，那还不让人心揪！

于是我一跺脚，甩开那劳什子顾虑，坐上了被晒得火辣辣的坐垫，蹬着三轮车，驶向轮台商业街。

三

陈龙吃好一顿十多块钱中饭后用他那崭新的诺基亚手机打他老爸的电话，却是怎么也打不通，陈龙皱起了眉头，撅起了嘴巴，钱真的没了，咋办啊！还得还李龙的钱呢！

此时陈龙才算是感觉到了一点父母的重要，不过这点重要怕是就体现在“生产力”上。

四

轮胎商业街果然人多，而且游客也多，我这样的水果还可以装装什么本地特产，“那不叫‘蔫’，我们这儿的苹果就这样，可酥脆了！”“这香蕉，可好吃了，绝对新鲜的，刚摘下来我就运到这了。”在我这么一番胡侃乱吹之后，倒是不少人买了我的水果，我狠狠地宰了他们“葱头”，嘿嘿直笑。

我的嘴都要咧开了，心里盘算着今天来这儿果然没来错，婆娘得去医院，得给她挣那么200块钱，那小崽子也得给他100块，今天赚到300就收工，否则在这儿也够危险，这么一条街上就我这么一个骑着三轮车卖水果的，人家都盯着我这车看，万一太惹眼被城管知道了，那可有我好受的。

我忙左忙右，颇有“狗不理”的风范，估计我要是有点舞蹈功底，现在肯定能在原地转圈挑起华尔兹了。期间我那历史悠久的二手波导手机曾经响过，不过我忙得很，没有看，刚才一看，是那小崽子的电话——丫的，催催催，那么急干吗！不过我却是愈发担心他的腰包问题或者说他的吃饭问题了。

我数了一下，现在大概赚了290多块钱，再赚5块钱我想我就可以光荣收工荣归故里凯旋而归……嗬，咱的成语素养还是不错的吧。

有个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人走过我摊前，一股刺鼻的男人香水味直冲我鼻子。我深呼吸一口，急忙招呼道：“先生，买点水果吧！”

他背着手，慢慢悠悠自以为很有气派地走了过来，在我的摊子上东挑挑西拣拣，比菜市场七老八十的那些老婆娘还麻烦，好容易看他有了挑好的打算，我尽力挤出一个笑，称了称，把塑料袋套好：“先生，5块3毛，今天我最后一笔买卖，算你5块钱吧。”

那人用一种很不爽的眼神看着我，说：“切，我还会占你这么个小贩的便宜，5块3就5块3了！”

“哦，那我真得谢谢您。”

不过我发现我谢得早了，他翻来覆去找遍所有的口袋，也就有那3个大硬币几个小硬币。他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我身上零钱也就那么点儿了，要是给你整的估计你也找不开，我这3块7毛钱，干脆卖我得了。”

嘿，谁找不开了——“您看，我这也是小本……”我突然发现远处疾驰而来两辆惨白惨白的汽车，仔细瞅瞅似乎还有两个警灯亮着，不过在今天这么光亮的日子里倒显得是无聊——看不见的警灯亮着干啥！——不对，我突然一凛，这不他妈的是城管的车吗！

我不禁浑身一颤，然后急忙道：“我不卖了！不卖了！”不过那人似乎也发现了我的克星的到来，眼疾手快，赶紧拿着一袋水果隐进了人流之中。

“妈的，什么混人！”我大声咒骂了一声，急忙跳上三轮车，卖了命地蹬了起来。

不过我失策的是，我没有把装钱的那个罐子给放好，我骑得又急，那罐子晃荡了几下，没有革命人物那种承受困难迎难而上的毅力，很不给力地掉了下去。

这可是咱的血汗钱哪！我赶紧跳下了车，还好大部分的钱都还在罐子里，就是几张钱散落了开来。

我捡了两张10块钱，看到远处的一张5块，急忙冲过去要捡——

呲——刺耳的刹车声。

我离开这个世界前唯一看到的就是惨白惨白，唯一想到的就是“5块钱可是小崽子的一顿饭钱”……

五

向同学借钱吃好了晚饭的陈龙颇感不爽，又打电话给他老爸，终于接通了，没等那头说话，陈龙就发了一通牢骚：“怎么回事啊！要你送钱来还不送来！你知不知道你儿子是借钱买的晚饭吃啊！你想你的儿子饿死啊！”

对方没有应话，过了许久，才有着抽噎的声音，陈龙听出来，那是陈龙的妈妈的声音，她尽力平静，想要压抑着什么：“你……”可是似乎她想要压抑的东西太过猛烈，怎么也压抑不住的感情汹涌了出来：“你个不孝子啊！你爸爸，出车祸啦……他没了啊，没了啊！没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啜泣声却越来越来响，她该是多么无助，多么绝望哦！

陈龙愣在原地，手中的崭新的诺基亚手机从手中滑落，摔倒地面，弹了几下。

黄红色的夕阳，吞没了陈龙那落寞的脸庞——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