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阿飛－－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本届展翅高飞滑翔机大赛正式开始了，冠军可以获得由主办方东方航空公司提供的私人滑翔机一架，究竟桂冠‘滑’落谁家？我们拭目以待！”

    “哇塞，想不到名不见经传的阿飛竟然遥遥领先！”

    “已经是赛末点了！如果不出意外冠军就是我们的阿飛——等等，阿飛的滑翔机垂直尾翼好像出了点故障，机子失去平衡了！向左偏移！天呐——！机子完全脱离路线要坠机了！”

    “我们与阿飛失去了联系，不过救援部队正火速向坠机方向赶去，积极展开救援......”

小鸟

    在阿飛出事的几天里，我寝食难安，丝丝入扣的挂念里是软弱无助的祈祷。现场封锁不能入内，我无时无刻不在自责，是不是我不吵闹着要你带我飞，你就可以相安无事。这一秒如同窒息般漫长且灼热，惟有你的消息能将它泼熄。

    仍未能找到你的第三天，我竟疯狂的回忆起往事——

    水流湍急，哗哗作响。暴雨季节，恩泽一场，它让形同陌路的你我相遇。为了避雨，我踉踉跄跄地躲进那间酒吧。那天你喝的一塌糊涂，浑身酒气，倒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眼神迷离。我不小心碰到了你，你没有动怒，只是伸出手像是要一个拥抱，我仓皇逃开，心跳不止。而后在旁人的对白里我窥探出一二，总而言之，你失恋了。我从没有见过如此颓废的男生，心中竟有一丝不知为何的悸动。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而你应该早就忘记了吧。

    很久以后的一天，我鬼使神差地来到这间Bar。抑制不住地想着说不定能再见到你。我不抱任何希望地满怀期待。歌曲正跳到陈珊妮的《美好人生》，突然，有人轻拍我肩，说：“嘿，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叫阿飛。”我故作镇定地保持我的温文尔雅，窃喜着仰面逆光“我不叫小姐，我叫小鸟”。而你在镁光灯下，眼神迷离，光线恰好勾勒出你淡泊的气质，你重复着“小鸟阿飛阿飛——”。不知道何时我是如此勇敢，把手交给你，让你带我走。离开Bar的时候，陈珊妮正唱着“我们一直走，会走到哪里......”

    阳光暧昧，四下无声。我慵懒地依偎你怀中，阳光穿透枝桠斑驳地灿烂了一地。你为我描绘未来不朽的光景，你说小鸟应该展翅飞翔蓝天，而你注定要带我飞向未来；你为我制作一架滑翔机模型作为生日礼物，你说不能为我造出一对飞翔的翅膀，但是你会驾它带我驰骋天涯；你为我报名展翅高飞滑翔机大赛日夜苦练，你说你一定会赢得第一要我做金牌夫人，小鸟阿，飛阿飛，阿飛阿飛......

    从此以后，在不确定的时间不知名的角落寂寞翻腾的时刻想起你便微微地傻笑。

    这种种，种种，正所谓一种无处安放的手足无措......

阿飛

    头重脚轻地栖息在缝隙里，对于生的欲望异常强烈，我答应过小鸟，要带她飞，我还不能死。面对时间，患得患失，睡眠只可浅尝辄止。次日黎明的晨光像是一盆橙汁，缓慢地淋下来，浇到我的视线里面，还带着醉人的啤酒味。

    仍无救援人员迹象的第三天，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就是回光返照，往事开始熠熠闪光——

我本来不叫阿飛，从小到大活得漫无目的。那时候王家卫拍过一部电影《阿飞正传》。里面提到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飞的累了就睡在风里，这种鸟一辈子才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死亡的时候。它叫无脚鸟。然后我改名阿飛，我觉得我就是电影的阿飞，我就是无脚鸟。一生注定无处停歇，漂泊浪荡。

    直到我第一次失恋那天在Bar，我伤心欲绝，然而当我醉的不醒人事时，有个女孩她在冲我微笑，她身后长着美丽的翅膀，我是知道她的，她一定是天使。我想伸出手去拥抱她，可是她却消失了......

    后来我常常去Bar，我没能再遇到天使，可是我遇到了小鸟。看到她的一瞬间，我觉得她就是我的天使，当然我不会告诉她天使那段，因为女人是很爱吃醋的。小鸟常常会出神望着蓝天，我渐渐萌生要带她飞向天际的冲动。可是我没有钱买一架飞机，机缘巧合我得知在镇上将举办一场展翅高飞滑翔机大赛，冠军还可以获得一架滑翔机。就是它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反反复复的练习，我爱上了飞翔在高空中那种自由自在的奇妙感觉，我好想赶紧带着小鸟阿，飛阿飛......

    我要活下去......

    “找到了！找到了！担架！医生！”

    “下面播送一则最新消息：在滑翔机比赛中驾驶员阿飛以及失事滑翔机于今日下午3点被救援队员发现，目前阿飛正火速被送往附近第一人民医院进行抢救，我们还将继续进行跟踪报道。”

    “生命的奇迹：经过救援部队的全力搜索,第一人民医院医生竭力抢救和护士的精心照料，已经被困在失事滑翔机中4天的阿飛奇迹生还。”

    “下面插播一则新闻：滑翔机参赛者阿飛由于大腿被失事滑翔机严重挤压时间过长，将经行截肢手术，这意味着他将无缘再驾驶滑翔机。”

    这几天关于阿飛的新闻几乎占据这个小镇上所有报纸、电台、网站的新闻头版头条。我能把他的哀伤感同身受，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每天我坐在他的病床前强忍悲痛，装作若无其事。虽然之前明明觉得只要他活着就好，但是当知道他将被截肢，我才发现所有的只要、幸好都是在逞强。

    当知道我失去双腿时，我并没有多么震惊，因为我知道的，我是阿飛，无脚鸟。但是看到小鸟每天在病床前为我守候的时候，我才发觉所有的无所谓都是故作坚强。我不能飞了，而小鸟也是不可能永远跟着无脚鸟飞，它太小，会累死的。而小鸟在我面前总跟没事人一样，我想我们都在逞强。

      “2008年北京残奥会正式开幕”

      “英国著名的盲人探险家迈尔斯·希尔顿-巴伯将驾驶一辆滑翔机从伦敦起飞，行程约1.93万公里。”

    

    不知不觉2008残奥会就开始了。它似乎是提醒我，我已经是残疾人了。可是不久以前我还设想着要开滑翔机带小鸟去看2008奥运会的。随着残奥会地进行，许多相关的残疾人励志事件随之报道。当中一直让我记忆犹新的是一篇关于盲人探险家驾驶滑翔机的报道。我有一种我还可以飞的念头在暗暗作祟。毕竟我不能因为失去双腿就这么一直躺着，是人总要“站”起来活下去，无脚鸟也是要飞翔于天的，更何况我是阿飛。

那些年离别，我们守着寂寞伤得面目全非

    出院以后，小鸟带着阿飛来到他们过去常常约会的树下，两人话说的不多，像是各怀心事，静静地相拥接吻，像在舔舐彼此的伤口，一晃一下午。他们想去他们相遇的酒吧，可是那里溢满着观看比赛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加油声还有唏嘘声，他们回不去了。他们去不知名的小馆子里吃了一顿饭，看了一场不知名的电影，然后漫无目的地走过一条条街道、小巷，陌生或是熟悉。

    小鸟在想，如何令阿飛重拾信心。而阿飛在想，自己如果去英国找迈尔斯·希尔顿-巴伯的话，小鸟该怎么办。

    小鸟用尽全力把阿飛送她的滑翔机模型狠狠砸向阿飛，朝着阿飛大喊着：“你不是说要带我飞吗？你倒是带我飞啊！”然后她故作潇洒的转身离开绝不回头，她知道她在用激将法加苦肉计。可是回家后却仍哭的不醒人事。

滑翔机模型砸在阿飛胸口，他胸腔里翻腾着哽咽和刺痛，他把模型狠狠按紧在胸前，想把一切用力压进身体。万籁俱静，空洞无声。他张开嘴大哭，冷冷的风像是水银倒灌进他温热的胸膛，一瞬间攫紧心脏。

那些年心动，是一阵抓不住的风

给阿飛

    我不知道何时起开始写这种寄不出去的信。

    2008年

    我们沉默，而后彼此接受了彼此的借口，惶惶然，直至彼此都宣告消失于世。

    2010年

    我无法确定当初我的行为是对是错，看到报纸上偶尔报道着你成功的消息，我就觉得相当欣慰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还记得我，会不会回来找我，会不会带小鸟飞。但是我会一直等你的。

    2012年

    对不起，我不能再等你了。

    你走之后我偶尔会去那家Bar，在那里我认识了我现在的先生，我做不了金牌夫人，我只能安心地做我的太太，这么多年我想了很多，我一直以为我在期待你驾着滑翔机带我飞翔于天空。但其实到头来，我发现我要的不过是跟你在一起。小鸟需要一个暖暖的小巢多过于飞翔。

    你知道吗，结婚请柬我还为你留了一张，那张是我一不小把新郎的名字写成了阿飛，一直舍不得扔掉。总之我们不再亲近，却又难以舍弃。这不是羁绊，我害怕任何暧昧的词语来形容你与我之间，因为我们都已迫不及待地把一切斩断了。

    那些还没有讲完的故事就算了吧。

给小鸟

    我无法确定当初我的决定是对是错。我一直记得你说要我带你飞。这些年我想尽各种办法，定制假肢，寻找迈尔斯·希尔顿-巴伯，参加特训，终于重新飞上云霄。我把我们的故事写成小说，名字就叫《小鸟阿飛》。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关于我的新闻报道。我现在决定回镇上找你，你要等我。

他记得她爱飞，却忘了她爱飛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还记得阿飛吗？他虽然在当年滑翔机比赛中身受重伤，失去了双腿，但是身残志坚，他凭借自己惊人的毅力，克服了常人意想不到的的艰难。今天阿飛又站在了我们面前，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阿飛为我们讲述他的经历。”

    “谢谢阿飛，访谈结束后，阿飛将在现场为喜爱和支持他的朋友们进行新书签售仪式。”

    

    “您好！麻烦你在书上签上我太太的名字——小鸟，谢谢！”一位中年男人略带腼腆地说。

    “小鸟？”阿飛感到十分震惊，“你太太知道我吗？”

“对，大小的‘小’，飞鸟的‘鸟’。我太太常看你的报道，你的节目，还有你出的书。她一定很喜欢你，我想把你的签名送给她作为我们的新婚礼物。”男人微微笑着。

“你一定很爱你的太太。”这样的结果，阿飛不是没有想过。

 阿飛照着他的要求，写下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不过多添了一句：“祝你幸福！”

最后

小鸟在家里一边做着家务一边看完了阿飛的整场访谈。然后她定定梳妆打扮来到他们相遇的那间Bar。她不抱任何希望的带着一点期盼，静静地等待着。酒吧里面的音乐是今年春晚的《因为爱情》：

给你一张过去的CD  

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  

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  

虽然会经常忘了我依然爱着你  

因为爱情 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下一首跳转，竟然还是陈珊妮的《美好人生》，往事翻涌。而这次小鸟没有匆匆离场，她听完了整首歌曲。最后的歌词原来是这样的：

我们一直走 会走到哪里
... ...

我们一直走 会停在那里

... ...

美好人生副歌怎么唱 听起来才动人有思想
　灵魂怜悯心底的悲伤 

诠释旧爱难忘　
　　美好人生副歌怎么唱 听起来才有我的模样
　时时刻刻将你放心上 

   愿你从此快乐健康

最后的最后

    我一直觉得因为我爱小鸟，所以我选择了滑翔机，选择了飞。然而当我走过我们相遇的那间Bar,我看着小鸟听着歌，流露的幸福表情，感觉很释怀。或许小鸟更多是我的一个借口吧，其实我就是爱上了自由自在飞的感觉，这也是属于我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