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妻子的信》－－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矣。”他们哀伤的声音，像一双无形的手，一刻不歇地揉搓我的心，让它始终褶皱，不得舒展。谁知道等我再步入家门的时候，还能不能看见床边灶头满碌的你。

 风餐露宿的长途跋涉中，我忘记有多少人因疾病和劳累死去。前面的人倒下去，后面的战马跟着踩踏上去。鲜血，混入泥土。我看见一张张绝望的脸，他们在我的前面沉没下去。走过去的时候，我不敢回头。回头已经没有意义。等我们再经过这里时，他们已成了累累白骨，湮没在泥土里。依旧会有无数的战车，战马，无数的人，踩在他们身上沉默地过。

 当我们不能回头的时候，我们只能继续往前走。

 终于可以暂时地驻扎下来，我们是那群死人中的幸存者，应该感到庆幸的。可是我剩下的，也只有对你无限的思念和忧伤。它们浩浩如江水，让我无力地沉沦。

 最后一颗星终于消失在天边，仰望天际时，我今夜最后一次想到你。天明，军队又将起程，我不知道，明日明夜的此时此刻，我还有没有生命坐在这里念远方的你。

 你知道吗？马嘶像风，想寂寞的，撩过荒原的风，我听见它的叫声，眼泪就流下来。我仿佛看见你每天去田间为我送饭，柳絮飘落在你的头发上，那时候，风吹得你黑发如风中的杨柳，轻舞风扬。

 很安全地，我又度过了一个晚上。行军的旅途，很美好。至少我还有可以思念的人。今天，我不敢担保我还是那群死人中的幸存者，还可以继续地为你写明天的事。但我敬畏生命，敬重最后一份努力的爱。

 战车扬起的土尘，站嚎的彻响让我冲上战线，不敢疏忽。这一刻，红色的鲜血在我看来那么地残忍。刀口的侧棱，滴下了无尽的生命的遗言。我挣扎地从阵线中保护自己，要知道，我在挣扎的不是生命，更是思念地爱。终于造化弄人，今天的棺木里没有我的尸体。在这个幸运的战场上，最罕见的偏偏就是生命与生命的相识，相知到相离。

  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你一直，一直在等。等到白头，等到老去。我仿佛就站在你身边，但，你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我。从梦中惊醒，我才觉知这或许已经不再是梦了。凌晨，无法预约的一切都相遇在我的仅剩的生命里。看着鲜红的血从剑侧滑下，剑抽出身体，终于，顺着血液滑下的气力瘫到在泥土堆里。

  眼前一片眩晕，处于对生命最后的忏悔，我还是想到了你。我们是上天注定的命运，这结局从出生起就注定。但我并不觉得不公，毕竟，曾经我们共难相爱过，甚至于到现在的守望。

  但最后的结局到底是要来的，那便是——死亡。因为没有什么能够抵挡住战争永不停息的攻击，没有什么能够经得住那近于永恒的摧残。我想，死就死吧。既然已经要死了，那何不让思念减淡我生命逝去的遗憾。

  无时无刻，哪怕已经像现在这样倒在血泊中，我发现，满脑子装的也只有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看见这十六个字如红色的流星坠落。再闭上眼睛时，我几乎感觉不到死亡的疼痛。只有，一生路尽蓦然回首的甜美眷恋，真的是如此眷恋这人世。虽然它有百般的疮痍。

  虽然无法完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可是，此刻如潮水般侵袭我的，全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记忆。我如此清晰地记得，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拉着你的手，对你许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现在，请你原谅我，无法做到了。生死的距离太遥远，你我的别离太久远，不是我不想遵守你我之间的诺言。只是：

  生命把这份承诺定义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