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疯－－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夏日疯

◎嘉兴一中“五彩螺”文学社

很多时候，我的肤浅与天真并没有让我感到失望。比如对某些事，只是因为名字和外形而向往和迷恋。

钢琴。钢琴……以钢为琴，以木为架，多么简明又优美的名字啊。我一听到这名字，就有种想要把它占为己有的冲动。

虽不出生于琴瑟之家，但早已受到了母亲关于音乐的熏陶。

母亲总喜欢与我坐在一起看电视中的交响演奏节目。变幻莫测的乐曲，时而声振林木，时而虚无缥缈，完全把我包围在华丽的乐章里。在繁弦急管中，我看到了一架乌黑发亮，大致成三角形，一头向上打开，另一头供演奏者不停敲击的乐器，演奏出的声音婉约而又悠扬。多么美丽，多么令人心醉的乐器啊！

那不正是钢琴所奏出的奇妙的乐音吗？

看了那场演奏会上钢琴家优美的动作和华丽的演奏后，我更坚定了要学钢琴的信念。

终在夏日疯狂，为之着迷。

沐浴着暖洋洋的阳光中，我跟着母亲来到了钢琴老师的家中。钢琴老师的家位于一个胡同的深处，有些曲径通幽的感觉；一楼的平房，看似很小，里面却很大，有四五间房间，墙上布置着些音乐巨匠的画像和他得奖的照片；钢琴老师留着卷卷的小短发，一看就有艺术家的风范。钢琴老师和母亲寒暄了几句，问了些我的情况后，便开始教我弹琴。我清楚地记得第一课是音阶和指法练习。在老师的指导下，我反复地在钢琴上弹奏着“Do,Re,Mi,Fa,Sol,La,Si”先右手，再左手，再左右手合奏。虽然声音单一，但我却并不感觉单调。三个小时就这么很快地流走了。结束前，我还意犹未尽。钢琴老师嘱咐我回家一定要记得天天至少练两个小时，我也很郑重地答应了他。

回家后，我迫不及待地练了起来，“Do,Re,Mi……”没过几天，我便厌倦了单调的音律和钢琴学习指导书前几章关于音阶和琶音大同小异的演奏，也懒于深究弹奏一音一键各不相同的指法。沐浴着夏日明丽的阳光，我脑海中又浮现出钢琴家在舞台上光鲜闪亮的美好形象，我的心渴慕而又迫切。于是我自作主张地翻到了钢琴学习指导书的后半部分，开始练习像样的曲子。

不知不觉一个礼拜就过去了。在去老师家的路上，我想着，上礼拜音阶没怎么仔细练，等等到了老师家，他会不会……我一路忐忑不安。

到了老师家，他第一步就让我弹奏双手音阶。我慢慢地坐在钢琴前，悬着双手在钢琴上呆了几秒，不安地弹奏了起来。果然，我弹出来的音阶很凌乱。听完我这破败的演奏后，老师紧蹙眉头，严厉地对我说：“我不是和你说过要你回家好好练的吗？你去干什么了？”我振振有词地告诉他，我自学了后面的一首乐曲并迫不及待地演奏给他听，却不知，在演奏完毕后，遭到了他的否定。老师近乎吼了出来：“你都弹些什么啊？你完全糟踏了音乐的美感！”我争辩道：“怎么会，我明明花了好长时间好多心血弹这首曲子！”“你还狡辩！……”怒不可遏的他，甚至叫来了我的母亲，告诉她我好高骛远，不自量力的行径。一场风波后，我又开始钢琴学习。这次他教我弹琶音。我抬头看看他，他一直面无表情，紧锁着眉头，眼神中似乎露出锋利的刀刃，直直地盯着我。我只能一声不吭，规规矩矩地弹奏着，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服。结束前，他还是先前那句话，但勒令我每天严格按照他所规定的曲目练习。

回来后，我很委屈，也很愤怒。我把我自己关在房间里，沉默地低着头呆坐着，听到了窗外的鸟鸣声，听到了树上的蝉噪声，我想我也成为了一个自由人——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阳光晒得我暖洋洋的，我一抬头，却不巧与阳光强烈的光线来了个正面交锋，阳光强烈的光芒刺痛了我的双眼。当我的视力恢复正常后，我只能再次低下头看地板上的阳光，可地板上的阳光也依然是炙热、逼眼的。

这个礼拜，我规规矩矩地练习老师布置的练习作业。虽然有好几次脑海中都浮现了钢琴家的演奏情景，想到了这些单调的音律，但我坚定地告诉自己，不把基础打好，是不可能弹出优美的曲子的，上次就是最好的例子。闲暇时，我无意识地微微抬起头，又瞥见了强烈的阳光——只是这次不再刺眼。

第三次去钢琴老师家，老师依旧严肃，要先检查我的作业完成情况。这下我满怀信心，坐在钢琴前毫不犹豫地就开始了弹奏。弹奏完毕后，老师严肃的神情才渐渐缓和下来，甚至露出了喜悦的脸色。他逐渐教我更复杂的音节，慢慢向曲谱靠近。

接下来的许多日子里，我的生活几乎是两点一线：钢琴老师家学琴——家中练琴。经过了一年课余时间的努力和钢琴老师的悉心指导，我的钢琴演奏技艺有了长足的进步，钢琴老师也越来越满意。他建议我去考级。听到这个消息，我激动不已——考级不就是像钢琴家那样在场上演奏，下面有观众看着嘛？！我臆想着。为了让我的表现心得到更大的满足，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难度高的级别，也很快央求母亲赶紧去报名。

老师选定了考级曲目后，我真正开始练上了完整的乐曲。我承诺一定要完美地弹好这首曲子，无论是多么艰难。可是当我翻开乐谱在黑白分明的键盘上演奏的时候，却感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为自己数个小时也弹不好几段乐谱而焦急，也为自己的不才而懊恼。听到楼下玩伴成群结队地去游泳的集结声，看到窗外一只慵懒的猫伏在过道边的石凳上，迎合着温暖的阳光在打盹，好多次，我想放弃。我浮躁地弹着，焦急地盼着每天三小时的钢琴练习时间快点过去。就这么敷衍了几日后，我的内心却又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当初你可是那么坚定地要去考级，现在不刻苦练习，怎么可能通过考级，怎么可能给别人以音乐的享受？”“哎，别练了别练了，不就是考个级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又苦又累。”两种声音在我脑海里冲撞，又像是在吞噬着我的细胞，让我苦不堪言。我很无助地迷茫地呆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我偶然看到了地板上的阳光。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偷偷望着阳光，盼望着她在不经意的瞬间悄悄透露些信息。但阳光依旧，夏日依旧。阳光像往常一样照耀着我，让我感到舒适与温暖——没什么太特别的。但我总觉得夏日洒给我的阳光似乎比以前少了一些，也比以前暗了一些，只是她不说话。

看着夏日从不减免一寸长度的阳光，又想到易于屈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自己，我的负罪感越来越强烈，终于在一瞬间，关于背叛的想法支离破碎，脑海中充满了无论如何都要弹好这首曲子的坚定信心。伴着阳光，我更加努力地练习起来。

慢慢地，当前时间与考级时间重合在了一起。

2011年8月26日。

我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

早早地，我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与母亲来到了考级地点。在外等候考级的时候，我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看到了阳光依旧洒满大地，依旧照耀着我。面对着温暖阳光，我突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信心和信念。我对着阳光微笑。阳光，你是来为我助威的吧？

像朵向日葵一样全身集满了阳光后，我信步走进考场。弹奏时，我满怀信心，抱着必胜的信念，视若无人、一气呵成地演奏出一支支乐曲。当演奏完毕时，主考老师也向我点头致意，给以肯定。

我顺利地通过了考级，拿到了证书。浸透在阳光的照耀里，我闭着眼，感受那一份温暖美好的意境。

如今，抱着对文学的热忱，我加入了学校文学社。不曾想过成为名师大家，只是有些疲乏世间的人情世故，希望在文学中得到释放与解脱。

现在是冬季，十分寒冷。我如往常那样沐浴在阳光下写作，但我真切地感觉到夏日阳光的存在。你瞧，她不就躲藏在一字一句里，穿梭在白纸黑字间吗？

夏日疯，疯至冬。不曾离弃，不曾背叛。

前几日，与同学漫步操场，偶然提到我学钢琴的事情。当听到我这几番周折、颇费脑筋的经历后，同学吃惊地看着我。些许，他问道，“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你不断地学习钢琴？”我突然停下脚步，抬头采撷一些阳光，也不说话，只是对他淡淡地一笑。

20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