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之城(曼陀罗)--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苍白之城(曼陀罗)
楔子
“曼陀罗华者,此云适意,见者心悦故。美丽如你,可惜没有机会能来这个美丽的红尘走一遭。没关系,就让我把我的双眼借给你,让你看看这个世界,好不好?”
“我说你个大男生就别整天对着一朵花发花痴了好不好。再说那只不过是棵植物啊”霏站在身后,哭笑不得对着趴窗台发呆的我道。
“植物么?那我宁愿相信它是有生命的。”我眼神迷离,喃喃道。
霏跳楼死了,跌在地上很凄惨,白森森的骨头都从肌肤里暴露出来。我跪在那滩模糊的血肉前笑了很久。但是我没有参加她的葬礼,只是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那盆曼陀罗花,看着它的样子,想着她的样子,折了朵纸花。折了6片花瓣。那一天开始,我变得不正常,无药可救。
或许我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凌乱的风穿越发丝,脚下是仿佛触手可及的大地。十分钟前,我偷偷跑上了这个学校的最高点。不知不觉,脚下站了许多人。这种把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真的很爽,只是过一会儿就又要跑到他们脚下,那就不是很爽了。
“这位同学,请你立刻改变主意,我们需要珍惜自己的生命,而不是选择用跳楼来发泄。这位同学,这位同学…..”这似乎是某位老师的声音
“好像…很聒噪呢。”我歪着头,嘴角流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继而从口袋中拿出一朵白纸折成的曼陀罗花。
我小心翼翼轻撕它的花瓣,呢喃道:“跳,不跳,跳,不跳,跳…. 不跳。嗯?怎么搞的?”
我轻眯双眼,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快。这时,我弯腰捡起一片刚刚落下的纸花瓣,把它撕成了两片。
“这就对了嘛。”挂着一丝和其他人一样却又不一样的淡然微笑,跃下。
撕破了风,我享受这自由落体的快感。
“嘭。”我清楚的听见了闷沉的落地声,而后是痛感。痛感让我想笑,可是发现发不出声音了,然后就天黑了。
不幸的,我没有死成。万幸的,我感觉不到悲哀了。
走出了那个白色监狱,浑浑噩噩的我被送到了家。没有了霏,我的生活变得完全无趣。除了吃饭,就是趴在窗台发呆。我看不见曼陀罗花雪白的花瓣,只能闻着它馥郁的芬芳。也很满足了。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累了就趴在窗台上睡,醒来了接着发呆。我就像行尸走肉。养父养母都不管我。因为他们嫌弃我,尤其是失明之后。能给我留下个破出租房,偶尔送来些残汤剩饭已经是很好了。
“你好。我叫曼陀罗。”一道声音突兀的出现在耳边。这道声音,我并不陌生。自我醒来后,就会常在耳边萦绕。它像极了霏的嗓音,柔柔的,甜甜的。
我没有去搭理她。她就一直在重复这句话。终于,我忍不住了。
“不要烦了,你欺负我看不见你是不是。不要当我傻子,没有人的名字会叫曼陀罗的。所以,请你立刻从哪来回哪去。”我任性地以为是有人欺负我看不见,一直悄悄跟着我,故意模仿霏的声音,来取笑我。更可气的是,我从来感觉不到她的存在,甚至不知道她怎么进了我的家。
“亲爱的,不要激动。我真的叫曼陀罗。”她显得云淡风轻,全然没有被斥责的失落。我的手突然被她握住。她的手像花瓣一样柔软,触感冰凉。这双手让我很快放松下来,洗去了所有怒火。
“你到底是谁啊?怎么进到我房间的啊”我轻声问。
“我真的叫曼陀罗。至于我,一直都住在这里,或许你并不知道。”她说得我一头雾水,很快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我们陷入了沉默,静谧很美。
她打破了沉默:“你的理想是什么?”
理想?理想!这个我已经忘却了很长时间的名次。一听见它,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幅幅画面:我记得曾经对霏大吹牛皮,说要开一家跨国公司,要带着她在爱琴海荡漾,要带她回到小村庄看社戏。
想着,我的面上感觉有水珠滚落。我翕动嘴唇,勉强吐出两个字
戒了
也不知道聊到多晚,我不知不觉睡着了。我流着泪说,曼陀罗只是一直静静听着我倾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朦胧间,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飒沓的星光-----我记得这好像是我家窗前的星空。在我身边坐着一位巧笑嫣然的女孩儿,很美,眉目与霏有七八分相像。她手里捧着一盆花,一盆很熟悉的花------曼陀罗花。
“你好,我叫曼陀罗。”女孩俏皮地对我笑着说。
“你……你就是曼陀罗?开什么玩笑……还有我为什么看得见了。”
“因为我可以把我的双眼借给你,让你看这个世界。”这句话,也很熟悉。她还是依旧让我一头雾水。
“不要再样了好不好。我只是一个瞎子,一个没有出路的社会拖油瓶。你真的不需要把时间都花在我身上。你长的这么漂亮,世界等着你去拯救呢。“我难得的幽默了一把。
“你不会是个瞎子的。”她依旧巧笑嫣然。
“你到底是谁?”
“不要说话,看星星。”我算是明白了,她似乎从来不会用正常的话来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飒沓的星光,我睡着了。重新陷入了黑暗之时,我才意识到这是场梦。或者,那才是场梦。
一年多时间悄然飞逝,我每天晚上都和曼陀罗聊着天入眠,然后一起看星星。潜移默化的,我开始找回了自我,并尝试着在现实中睁开眼睛。神奇的,我眼前会逐渐出现一些光感。这或许是我复明的征兆。
在我意识到我或许即将复明的那一天,曼陀罗第一次失约了------我等了她一个晚上都没有出现。知道第三天傍晚,我才再一次听见那道久违的声音。
“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我可能无法再每天来看你了。”
“嗯”我淡然地应了一声,我知道她有她的生活,总有一天会离开的。
果然,她越来越多地失约。等待的日子也渐多:三天,一星期,一个月,三个月……
悠悠一个春秋,我的眼睛终于彻底地复明了,休学了两年的我重新回到久违的校园。每晚放学,我都要习惯性地趴在窗台,等待着什么。
“我要走了。”我猛然惊醒,离别了半年,我终于再一次听见了她的声音。茫然四顾,却没有看到那道俏丽的影子
“你在哪里,别玩捉迷藏了好吗?就算走了也出来见一面好么”
“我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他没有回答我。
“你到底是谁啊,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以后我可以找到你啊。”
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我叫曼陀罗。”
她真的走了。我却不甘心,挨家挨户地问邻居,是不是以前有过女孩进了我的家门,但是他们的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的没有。
心死了。
曼陀罗曼陀罗啊。你到底是谁啊。
有一天,我去医院做复查。本以为我的复明可以震惊到他们的,可出乎意料的,他们显得云淡风轻。
老医生说:“其实你本来是不可能复明的。你的养父养母答应用你来检验一种药物,它可以使因为脑部创伤而失明的人恢复光明,但在逐渐复明期间会经常出现一些幻觉…….”
又是一年花开。我已经逐渐习惯没有曼陀罗的日子了,也,不会再整天对着花发呆,下意识的把手插进口袋,拿出一朵白纸做的曼陀罗花。苍白的花瓣上,游动着绢狂的字迹:“从此用我双眼,替你看这世界。”
在这个苍白的世界,我们总需要一些心里的归宿。幸运的,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