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琴音

 

一

又值夏日，炎热不堪。

偌大的琴行里，只有嘉曼一人，空对着满室的乐器，听着钟摆的声音，消磨时间。

忽的，门“吱”地一声，扯开了一条缝，缝里，挤入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嘉曼起身，却未离开柜台，问：“小姐，买琴吗？”

“啊，不……”女孩貌似有几分心虚，低声道，“借钢琴，就在这里弹，可以吗？”

嘉曼一怔，移动着身子，把女孩引到一架廉价的琴旁，自己顺势坐在一边，看女孩的长指在琴键上碰撞，口中还咿咿呀呀地唱着。

曲毕，嘉曼拾起谱，道：“学琴不久吧？怎么就要弹这么难的曲子？”

女孩一下子涨红了脸：“是要歌唱比赛，要求现场伴奏。我想参赛，又没人帮我……”

嘉曼低头，认真看看女孩，也不过十六上下。只是，过于素雅的衣服，波澜不惊的表情，让他起初以为她已和自己一般年纪。

“要不，我来帮你伴奏？”嘉曼半打趣地说。

“好。”半晌，女孩竟应允。

 

二

珈兰中学，音乐教室。

教室虽大，此刻却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和形形色色的乐器。

教室四周，坐满了同学，其中掺杂着几个戴眼镜的老师，负责给正唱的同学打分，顺便也来报幕。

教室中央，腾出一小块地，让选手演唱。

“12号，林子欣。”

应声，女孩走出，跟着的是嘉曼。

有人窃笑，这平常万籁俱寂的女生，竟会带着她的哥哥来唱歌。

嘉曼坐定，不等子欣报出所唱曲目，便轻轻按下黑白键，任音符顺着指尖泻下，在键盘上轻舞。

子欣笑，朱唇微启，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如天籁般传出，和着琴声，一时竟如开了一幅乾下坤上的吉卦，笼着众人，悠悠荡漾着词曲中的笑泪。

曲毕，大家再看那钢琴，那空地，心中还余方才的美好。

数日后，子欣给嘉曼打电话，语气不再那么波澜不惊：“我们被选中了，参加复赛。”

 

三

很快，子欣成了这家琴行的常客。

空空的琴行大厅，女孩如一卷孤零零的名画，日夜不倦地，酝酿着口中的音符。男孩则用手，将音符堆垒，犹如支柱，帮女孩支起青春的梦想。

来此挑琴的客人，竟会因两人的专注被冷落，却又鬼使神差地被音乐所感动，相中嘉曼手下的钢琴，便又成交一笔生意。因此，琴行老板，也就是嘉曼的妈妈，看到子欣，总喜不胜收。

嘉曼接着陪子欣参赛，晋级，很快，就挤进十强了。

 

四

周五，放学，琴行还未关门，子欣飞奔而入。

琴行的灯亮着，推门，“嘉曼，我们开始练吧。”

琴行里，柜台前，只坐着嘉曼的妈妈。

“啊，子欣来啦？随便坐！”

“嗯，阿姨，嘉曼在吗？”子欣有几分局促。

“哦，他还没跟你说吧，我想让他出国进修，下个月就走，现在正攻外语呢！”

“呃，那，不好意思，打扰了。”子欣转身，还是波澜不惊，漫步踱出琴行。

这时，子欣的手机响起，是嘉曼伴奏的一首歌，子欣录下来，当作铃声。是嘉曼。子欣犹豫片刻，还是接了。

那边很吵：“子欣，过几天又要比赛了，我们练一下吧，我在酒吧……”

当日，子欣便走进了这她从未进过的地方，嘉曼借那儿的钢琴，倾出一曲。子欣还如从前，波澜不惊，淡笑着，和着音符。

曲罢，这酒吧只有寥寥数人，自然也没子欣曾想象酒吧中许多人叫好的场景。

两人并排坐着，在昏暗的灯光下翻动着曲谱。

“你，要走了？”子欣突然问。

“呃，对不起……”嘉曼把手放在子欣的后心。

“哪天？”子欣站了起来。

“下月十号。”

子欣客气地点头，起身，转头，淡淡地走了。

路上，手机不停地响，假装没听见吧。

回到家，手机早已消停，打开手机，有好多短信。

“对不起，我并未想过我们能闯这么多关，以后可能不能帮你了。”

“原谅我的自私，我去深造，只是不想一辈子在我妈的手下打工。”

“子欣，有些话我现在不能说，只是我们一起练习的日子，我真的很快乐。等我回来。”

 

五

十晋五的比赛，子欣来了，嘉曼也还是来了，有几分倦容，但仍追求完美，打扮得齐齐整整。

两人相视，微笑，无再多的话。

音乐响起，此琴，此音，终未因世事而变，莺回燕啭，丝毫不似离别之音。

末，评委宣布晋级名单，第一个，便是林子欣。

子欣看看身边的嘉曼，本想笑，眨眨眼，不明就里地掉下了几滴泪。

次日，学校广播中不知是谁激情满溢地说：“我校林子欣同学进入五强，分数最高，是我校首个进入五强的同学，她本人也因此留下激动的眼泪，请大家向她表示祝贺……”

 

六

二十天后，五强总决赛，这天，正是十号。

子欣走入比赛大厅，早有老师同学在此等候。

“唉，子欣，你哥哥跑那儿去了？”

“他……有事，不能来了。”

“啊？”老师几乎惊叫起来，“就让阿磊帮你伴奏吧，他钢琴也不错的！”

比赛开始了，阿磊对着谱子弹了起来。曲是一样的曲，调是一样的调，子欣听来，却是那么不一样。

子欣端着话筒，却神游到了机场，他该已经走了吧，等，多少年后，我等回的，究竟会是什么呢？

子欣唱着，随着高潮，泪水尽情地迸出。那边，阿磊不知怎么了，卡在中间不往下弹。子欣径自唱着，偌大的空间只剩子欣单纯的声音。

看着忖度着分数的评委，焦虑期待着分数的老师，子欣依旧，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