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四次元－－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献给四次元                  by一梦三四年

 

  我们一直迷惑着不解着的，是由于我们叫着这些个名字，所以发生了这些事，还是因为我们注定会经历这些磨难，所以我们叫着这些个名字？

 

  （一）

  我不知道苏淮是何时出现的。

应该是初二的暑假吧，那会子我爸我妈正闹离婚闹得厉害，两个人看到对方像见了杀父仇人似的，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是愣没看出来。

他们吵来吵去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没钱，因为贫穷。

他们是工薪阶层中的最低档，拿着两三千块钱的薪水，骑着电瓶车风里来雨里去，虽无房贷压力，但六十多平米的两室一厅还是显得拥挤，上厕所洗澡需排队，买饼干零食也要预算过这个月扣除水电煤气伙食费还有没有剩余的闲钱，说好听点是精打细算会过日子，其实不如说是迫于生活压力不得不斤斤计较。

活的舒服点谁不会？谁生来就甘愿囚禁在金字塔的最底端被人奴役？他们叫着嚷着离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千万别以为是因为我——因为有孩子作为纽带连接双方脆弱的感情，我承认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扭转乾坤。他们不过因为只有一套房子，离婚分家产，名义上房子一人一半，但是都离婚了没有任何瓜葛了，谁还愿意和你共居一室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那么，还是将就着过下去吧。所以打打吵吵闹闹，日子一如既往的过。

好吧，我知道大同社会只是人们意淫出来的产物，我们还是需要回归现实，让残酷的现实一个大耳刮子把我抽醒，然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仍记得我和苏淮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我因为没带钥匙，进不了家门。毒辣辣的太阳当空照，我总觉得我好比骄阳暴晒下的一根盐水棒冰，一点一点被融化，唯一的区别在于盐水棒冰淌下的是甜汁，而我流下的是氯化钠的水溶液，而且还是接近饱和的那种。

然后我看见了苏淮。确切的说，是苏淮先叫了我的名字。不要问我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因为我也好奇这一点。

我颜言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夺人双目的男生。抱歉我不能用语言形容他的外貌——主要当时我就一感受：妖孽，太妖孽了！凭我从小学三年级起看言情的丰富经验，如果把他摆到随便哪本小说里，那都必须是男一号。

苏淮走到我面前温柔地一笑，说：“颜言，你好。我叫苏淮。苏州的苏，淮河的淮。”

很特别的组词，很特别的自我介绍。

 

然后我就认识了苏淮。

他比我高11公分，大11岁。

苏淮有一点很神奇，他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而且除了我，没人看得见他。

 

（二）

不要想太多，这样的日子能过下去，也是上天给的幸福。

 

  （三）

   按苏淮的话说，他第一次见我时，觉得我很文静，哪知其实我也是个胡搅蛮缠的主。当时我便两眼一瞪，狠狠朝他砸了个抱枕，然后却又对着他作了个万福，道：“谢爷夸奖，小女子的终极目标乃是像C.C.公主那样的女王。”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他入戏倒也快，却装作孙中山的样子“语重心长”拍拍我脑袋。

  “嘿！你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打我头吗？”我略带恼意地提高了分贝。

  “哈哈！我不知道，”他听罢又伸手揉乱了我的头发，说，“不过现在我知道了。”

  我恨恨剜了他一眼，想想打不过他，就只低头看杂志不理他。我知道过不了多久他肯定会挪到我身旁道歉认错，然后我们和好，一如之前。

 

  我喜欢二次元的东西。所以我为数不多的零花钱全用在买漫画上了。

  我房间里朝西的一面柜子里全都是漫画，成套的火影死神海贼网王。但我只喜欢把网王的漫画全从柜子里抠出来，抱到地上摞成很高的一叠，然后一本一本看，把看完的再码成另一堆。我埋在两堆漫画中间，便特有安全感。

  苏淮通常是坐在我对面的竹椅上看学日语的书。

  有时候我看漫画看的累了也会拖着他和我一起躺在地板上，听The Cranberries，听Enya，也听熊木杏里，听川岛爱。我能感受到木质地板透出来的凉意，一丝一丝渗入我的皮肤，融到我的血液里去。

  而大部分时间我们并不说话，只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一片单调的白色。

  然后疲倦如潮水般从我身体的各个角落汹涌而来，伴着音响里轻柔的女声，我睡着、再醒来，往往天色已暗。

 

  （四）

  整个暑假，我都和苏淮呆在一块，偶尔拌嘴。

 

还有就是，我爸妈居然没有离婚。

不过我看也快了吧。我猜，等我中考结束，他们也该结束了。

16年的感情呢。算什么。

 

（五）

然后就是初三。

日子不是太苦，也没有想象中的摞得和山一样高的复习资料和永远做不完的试卷，该上的体育课一节没落，该传的绯闻一点没少传。好学生仍是上课认真听讲，课后按时完成作业，坏学生依旧一副吊儿郎当，不好好读书的样子。

也有可能是我神经大条，我竟然一点都感觉不到那种自己命运马上要被修改的紧张感。

 

（六）

  我怀疑苏淮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为什么我能看见他，而别人却看不见他？为什么有些时候他看上去那么虚弱，肤色接近透明？为什么他的笑容里一直隐着丝不深不浅的担忧？

  还有好多好多的为什么。这让我感到不安。但我没有开口问过苏淮原因，一直没有。

  苏淮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然而那时，我在近乎病态的自尊心的保护下不容许任何人这样评价我。那是我自和他相识以来真正第一次生气。除了气他说我是胆小鬼之外，还气他什么都瞒着我，气我自己的无知。

  我怕哪天我会失去他。

  因为我想，我是喜欢苏淮的。

  我喜欢我和他之间若有若无的小暧昧，就像千寻和赈早见，就像萤和阿金，就像我怀念的被风吹过的夏天。

 

  如果我再优秀一点，我就向他告白。

  我存了这样的小心思，连带着读书也有了动力。

 

 （七）

  不得不说是件很奇妙的事。

  年少时的梦想炙热而单纯，似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糯米团子，一点点的希望也会让原本濒临崩溃的身体满血，继而原地复活。

 

 （八）

  初三的第一次月考，我破天荒的进了年级前十。

  爸妈因着我的成绩，脸上不再黑云密布，吵架的频率也从一天十次下降到了一天五次。

  我问苏淮：“你说，是不是只要我成绩够好，他们就不会吵了？”

  彼时我已经怕了他们整天为了鸡毛蒜皮吵得天翻地覆。我希望他们可以早日离婚，甚至，我想着死，不论是他们死还是我死。

  苏淮隐去笑意，正了色道：“颜言，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就把快要落下来的泪水逼回眼眶，抬头看向苏淮琥珀色的眸子。他的眼睛很清澈，我看见他瞳孔里倒影着我无助的模样，蓦地一怔。

  他说：“无论怎么样，你就是你。我因为你的存在而存在。所以不要想着死，答应我。”

  我努力牵动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说：“好，我答应你。”

  他温柔地笑笑，含义不明地吻了我额头。

  我再次愣住，很不争气的红了脸。苏淮的唇很冷。无论春夏秋冬他的体温都比常人低一度，所以一到天热，我就喜欢抓着苏淮充当人体降温机。我只当他身子骨弱，也没去想过其它原因。

  之后我就再也没想过死的事。因为有人在乎着，所以再艰难的日子，也要咬牙挺下去。

 

（九）

  我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必然不易。

 

（十）

  老是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梦中是一片无尽的白色，苏淮对我说，颜言，谢谢你。颜言，如果我不在了，不要难过，要好好过下去。颜言，离别不过是为了更好的重逢。然后苏淮拥抱我，和我说再见，转身不见。在梦里，我们挥手作别，一条寂寞的路便延伸向远方了。

  醒来，我心下只是一片不明缘由的怅然。

 

  我第一次觉得，苏淮和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十一）

 中考的前三天，学校给我们放了假，让我们回家自主复习。

 我在校门口和死党们一一拥抱作别，给对方留下最真诚的祝福，然后抱着很重的一袋子书回家。苏淮跟在我身后，想帮我提袋子，我不肯，还很凶的骂了他，他一时怔然，脸色明显不好，我也懒得道歉，无语了一路。

 还好，还有最后的那三天。

 不对，难道只有三天了么？

是的，我很烦躁。

 感觉像是来了大姨妈。

 

（十二）

  在不经意间，我们的青春就是这样残破不堪了。

 

 （十三）

  中考的两天正值周六、周日。

  对于这两天，我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了，只记得考完的时候走出考场，浑身上下都是轻松的。 

在这闷热的夏日的午后，我在离考场大门不远处的樟树下看见了苏淮，他在我将近两个小时的科学考试里，一直在考场外等候着。

他穿着白衬衫，低头等人的样子真好看。因为太阳很猛，站在树荫下的苏淮便被阴影挡住了一半，明明暗暗看不真切。我快步走向他，向他招手，他抬头，也向我招手，对着我微微笑。

然后，我很突然的就开始流泪。我觉得有些费解，我向来是很坚强的女子，从我记事起，我在人前哭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然而对着苏淮，我却很容易的就会开始流泪。

苏淮看着我紧紧将装有考试用具的透明塑料袋抱在胸前，不住的抽噎，用手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脑袋。

一种可以让我心安的暖意。

 

我一直认为苏淮和我一样，也是个孤独的人。因为他眼底时常会闪过一抹不明所以的忧伤。那手足无措的模样，让人好生心疼。

 

（十四）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我没有打电话到114去查分。我还是不敢面对，因为我怕结局不是我想要的。

还是班导告诉我说，我考上了，樟城一中。

 

没来由的就想见到苏淮，想和他分享我的喜悦，想拥抱他，闻他衬衫上洗衣粉的味道，想他拍着我的头说“丫头你真厉害”，想看他微微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但是我找不到他了。就好像他从来没出现过。

 

再然后，我爸我妈也终于是离婚了。

一时间，我失去的，比之前的还要多。

 

（十五）

 还记得我妈说，你这孩子，初三那会儿整天像在和谁说话，但再一看，你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呢，我都吓的不行。

 我只是静默，低头看我的脚尖，不说话。好像懂了什么。

 我在想苏淮。嗯，我相信他是在的，一直在我身旁，只不过我看不见他罢了。

所以我要生活的幸福快乐，一直幸福快乐下去。

 

   呐，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