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迹(一)
当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堆石子上,冰冷坚硬且棱角锋利。眼皮显得很重。光线很强,我的眼睛微微发涩,我知道我需要点时间来适应这一切。于是我知趣的闭上了眼睛,没有丝毫的挣扎。
眼前还是有东西,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虚体,带有一点暗红色,涌动的,飘忽的。一直认为瞎子其实和正常人一样,他们的眼中,或者说当他们的眼睛彻底失去作用时,他们仍然有能力去认知这个世界。甚至比正常人还来的清楚。
渐渐地这种虚体消失了,我知道我已经适应了。我睁开眼睛。
天。蓝天。我发现天空蓝的出奇。这是一种透彻的蓝,没有任何的杂质,就像是单纯的孩子的眼睛。一直很喜欢西藏,因为喜欢那里的天,一种平原上无法与之媲美的蓝,深邃却淡薄,阴沉却又明朗。无法诉诸与语言。还有那里的云。
但这里没有云。也许这里的云是蓝的,他与天融合在了一起,没有罅隙,没有痕迹。
但随着精神的清醒,背部的疼痛变得如此清晰。就像一个光盘,在卡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在主人不耐烦的连续快进下,突破垭口,变得顺畅起来。但是那一段卡掉的内容,主人很想知道,于是又不耐烦的连续快退。接下来的疼痛变本加厉。
不知道我怎么来这里的。记忆被什么清理的一干二净,没有一点残留。于是感到空虚。人们喜欢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说车子,比如说房子,这些可以依靠的东西,总是能让人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那就是充实。能让人找到生活的自信,虽然这些东西都不怎么可靠,随时可能成为垃圾。没有人会因为记忆的失去而觉得生活从此不能继续。也不会因为觉得自己忘了很多东西而不想活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上帝,因为他在带走他记忆的同时,也顺便带走了他脑中关于自己曾经有过记忆的部分。于是当事人的唯一感觉就是空虚。但这种空虚是暂时的,慢慢的,他的脑中就会被填满。
我伸手向后背摸去。有血。但是血已经凝结了。毫无流动的液体。
我站起身来。身体因为长久的僵持,变得有点酸痛,并带有阵阵麻木。我开始环顾四周,前方有一条河。我想去洗把脸。冰冷的液体总是能让人清醒,通过皮肤,通过毛发,还有胃。而水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不要钱。
我姗姗的向河边走去。等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条冻结的河流,厚厚的冰覆盖着,不留任何的角落。但空气中并不感到寒冷。我甚至只穿了一件短袖。好奇心驱使着我向冰面走去。先用一只脚试探,踩在上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于是两只脚同时站在了上面。冰面坚硬的如同大地,或者说这是大地的延续,没有颤动,哪怕是一丁点儿。我看了一下表。
12点。
我准备用石头砸开冰面。洗脸的欲望越来越强。我找了一块适中的石头,尝试着搬动。我用尽了全力 石头却很不给面子的动都不动。我又找了一块小的。结果却让人无奈,无奈我的小肌肌竟对付不了一块小石子。于是我打起了手表的主意。这是一块旧手表,是父亲在18岁那年送给我的。我很是喜欢,不是因为它的时间误差小,而是它的棱角锋利。我经常用它在石头上刻字。
我摘下表带,用棱角在冰上划刮。但最终发现这是徒劳的,冰面没有任何的损伤,相反手表却变得面目全非。我发火了,用力把手表向西边扔去。
哦,错了。在这里我并不知道方向。于是我想借助点什么来判断方向。我朝天上看去,发现这里并没有太阳。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但天空如此的高远,空旷,不像是有云遮掉了太阳。这里也没有影子。
光与墨的交点只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