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者－－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当最后一丝夕阳颓然地坠下，城市里的灯光默契地在这一刹那点亮，黑夜顿时变成白昼。灯火阑珊的街道上杂夹着店员招揽客人的声音，混合着小摊上食品的香味。

人们的夜生活开始了，我知道。

我衣衫褴褛地走在街上，行人纷纷捂着鼻子快步地从我身边走过，给了我一记白眼，对于他们鄙夷的眼神，我早已习惯。一条狗来到我跟前，使劲地嗅了嗅，又一声低吟，痛苦地跑开了。

凌乱的头发上夹杂着几片枯叶，我用手拨开“刘海”顺势扯下了一片叶子，铜化了的动脉，铅化了的灵魂,虚无、渺茫。邋遢的胡子垂到胸前，上面还遗留着不知什么时候的面包屑。身上散发的气味，连我自己都受不了，但我顾不上这么多了，现在唯一想做的是吃一顿晚饭。

我来到一家酒店厨房后院，这里散发出的香味令我陶醉，我不自觉地往角落靠，挨着墙直起身子，贪婪地嗅着迷人的气味。喉结开始蠕动，唾液腺分泌量持续上升。

正当我忘乎所以沉醉于对美食的幻想的时候，我发现不远处坐着一个生物，离我不过几步远。

狗！是狗！

潜意识告诉我。麻木的神经顿时变得敏感起来。

这是一条很瘦的狗，估计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薄薄的肚皮上突显出一根根肋骨，它缓缓地直起后腿，弓着身子，呲着牙，目光黯淡但透着一股野性，对食物的占有欲以及对外人的戒备将直接关系到我有没有食物。

我放弃人的尊严，与生俱来的野性油然而生。棱角分明的四肢在这一刹那牢牢抓住地面，我趴在地上，弓起瘦骨嶙峋的身子，呲着牙低沉地嚎叫着，自认为我可以，心灵却背叛了一切，心头狂跳，面部的肌肉因紧张而抽搐着，手心泌出了汗，湿了一地。

这条狗毫不畏惧，面对食物的诱惑，任何东西都是贪婪的。它一步步地向我逼进，四个爪子稳稳地抓着地面，一行一动都那么小心，狗弓着身子，身上的毛就像刺猬一样立起来，黑色的尾巴直挺挺地挂着，就像一条静候猎物的黑曼巴，等待着一招致命。

狗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目光狂野，透着不可抗拒的霸气。我甚至能听到它的心跳，能嗅到它嘴里散发出来的气息，那是一种腐肉的味道，令我一阵反呕。鼻气声使空气顿时变得浑浊、敏感起来。

我向前迈了一步，张大嘴，露出蜡黄的牙齿，无声地吠了一下，像一头愤怒的北极熊，狗显然对于我的行为感到吃惊，它的后腿半蹲，时刻准备着一跃而起。它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却依然没有放松的样子，看得出来，气场对它来说也很重要。

突然，厨房的后门开了，扔出了一个袋子，不偏不巧正好落在我和狗的中间，我望了望鼓鼓的袋子，咽下几口口水，继续和狗对视着。

狗贪婪的眼睛里在这一刹那布满了血丝，眼神肆无忌惮地狂妄起来，犹如一个魔鬼在叫嚣：“这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唾液漫过它的尖牙，浓稠地从它嘴角滑落，液体狠狠地砸在地上，飞溅起数不尽的恶臭。

不能再这样了！心头狂跳，不留情面地将我的胆怯凸显出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告诉自己。于是，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最后一句“嗥……”然后抢过袋子飞快地逃离。

狗在身后拼命地追着，愤怒的犬吠声在巷子里回荡，撕心裂肺。风呼呼地吹过，像死神的镰刀在挥舞，在漆黑的夜里划出危险的气息。眼睛被弄得生疼，不禁流下了眼泪，我顾不得什么，拼了命地往前跑，手中紧紧拽着袋子，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只能肯定这是我要的，非要不可!

脚渐渐使不上力了，速度越来越慢，犬吠声越来近，冷汗如雨而下。我痛苦无助地发出仅有的一点声音“嗥——”夜空下，如一匹狼。我知道，该结束了，到极限了。

终于，犬吠声渐渐远了，我颓废地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吃力地爬起来坐在一个台阶上，慢慢闭上眼睛，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突然，背后的门开了，一个女人给了我一扫把，大声呵斥着：“滚远点……”

我缓缓地支起身子，靠着路灯坐下，兴奋地打开袋子，“哇，是鸡……”我不觉惊呼，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