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时间
再抬起手腕看手表上的时间的时候,手表上的指针已经停在了一个特定刻度上,不再有规律地走动,和那音律的咔咔声,手表已经毫无预兆却悄无声音,时间停在了数字3与4之间的密密麻麻的刻度之间,分针指向数字5,看不出来什么偏差。
表又坏了,该拿去修了。
抬头看看天色,云层堆叠着压将下来,在头顶上方笼罩了一大片天空,不规则的形状像天空被风和夕阳揉出了褶皱,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丝绸般的霞光从天的一方延伸开来,又像枝条般由一分二,再二分四,均匀地布满了半边天空。散落在地面上的光辉又将万物映衬得格外柔和,同已经亮起在陈旧小屋里昏暗的油黄色灯光相互辉映。
看天色时间已经到了下午3点以后了。
兀自行走了一段路程,走出了乡间小路,踢着碎石子走向越来越宽的大路,石子堆在路的两旁,来往的车辆也由叮铃铃的自行车演变成了嘟嘟的汽车,呼啸着驶过。路边不远就是一大片庄稼地,庄稼地里已经有一般熟透的稻谷,还有一半已经金的灿烂,待收获时日已经不远,秋天也快到了。稻谷外围还有几簇嫩草从泥土块下钻出来,路边也开满了狗尾巴草,有半人的高度轻轻摆动。
夕阳落在了大山背后,万丈霞光被收拢了大半,只剩一块包围了山峰,霎时间山的轮廓便融进了紫色的光芒中,变得模糊不清。
在公车站牌顿了许久,望着天空微微出神。车来了,在我身前停了一会,我反应过来便迎面而上,盯着车窗上大大的数字8微微出神。上车后,习惯性地又抬起手腕,表依然停着,一动不动。
傍晚已经正式退出了舞台,高潮便卷涌而来,寸寸的黑夜从天空降下来,像一袭厚重的被褥,黑夜追着我的身影,身后的景物已经消失在夜色里,像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凶猛的野兽蹲在黑暗的阴影里,一旦进入它的领域里就会被它吞噬得尸骨无存。
影子在身后越拉越长,路口的路灯在脑海里也逐渐变得不再有光亮照射,影子被一点点蚕食,接着黑夜终于笼罩了我。
不远处,被灯火托出的小店浮现在眼前,像在黑夜里擦亮的火柴,燃烧着,照亮希冀。从外面望过去可以看见橱窗里挂下来的帘子上有一个低矮、微驼的模糊的身影,慢吞吞地移动,像是在拿起什么又放下来什么。门外原应摆在外面充门面或者放出来晒太阳的手表都被收了回去,只留下空空的地摊布。门已经降下来一半,厚重的帘卷门冒着寒光,快要关门了。
我快步走进去,弯下腰进入店里,店里唯一的走到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不同的花色,充斥着硬梆梆的水泥地面上,想前进一点也无从下脚。而店主——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眼睛小到看不见,但从眼角伸展开来的皱纹像是深深地刻了上去,触目惊心。老人站在柜台后面,很用心地拿着深色的布哈着气擦拭一些手表的镜面,反复两次,然后放在微弱的灯光下翻来覆去地看着,接着放回展柜里。整个动作悄无声音,但他的眼睛里却能流露出一股精光。店里唯一的灯光只是伫立在老人身边一盏上了年代的煤油灯。
老人一时没有注意到我,我也就在一边静静地候着,顺便观察着店里的景象。只有一个大长柜台,上面覆盖了厚厚的玻璃却依然清晰光亮。走道很窄,尽头则是一个木质楼梯,上面同样堆满了盒子,楼梯没有拐弯就通向了二楼,再里面似乎还有一个隔间,但因为光亮够不到无法看清。
老人终于发现了我,他慢慢地放下手表,抬起头先是端详了我一会儿,然后绕过柜台向我走过来,但中间有太多的盒子挡道,老人弯下腰准备把盒子一个个摞在一边,我上前一步阻止了他,把我的手表递了过去。
老人停了下来,把手中的盒子放下,重新走回柜台后面,又弯下腰,在柜台后面摸索着什么的样子。
最后他摸出来一个小小的盒子,从中取出一副眼镜带上,眼镜反着昏暗的灯光整个人显得十分安详。
“手表停了?”他问道,声音沙哑得使我想起来电视里老者的声音。
我肯定地回答他,他便埋头开始拆卸手表,螺丝刀在他的手中慢慢地转动螺丝,一圈一圈地。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这么晚了,小伙子你一个人出来就是为了秀手表吗?”
我点点头,发现他看不到,就回答了他。
“这手表对你很重要吗?”
“时间对我很重要。”
老人停了我的话抬起头来看了我几眼,意味深长,然后没说什么又继续低下头,他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又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时间真的很重要,以前我生活的时候就一直不怎么关注时间,时间又像是无法控制的洪水,一下子就不知道去了何处,转眼间就到了很远。”
“时间过得很快?”
“太快了,我还没有和我的同学说上几句话呢,连几杯酒都还没来过,就已经到了喝不动酒的年龄了,,一下子那些时间都好像丢失了一般,哈哈。”他貌似自嘲地笑了笑。
我想了想我自己,从初中毕业后到了高中,我断开了与初中有关的人的联系,同学聚会也不去参加,这么说,我丢失了以前的时间。
“我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正巧我父亲去世了,我就从他手中接过了这家手表店,说实在的,这手表店倒是经历了许多年了呢,从我爷爷的爸爸那一代开始的吧,呵呵,记不住了,老了。我每天呢,都守着这些滴滴答答的时间,想起每天伴着他们,时间就会变得很慢呢,我倒是很享受这种感觉。”
我抬起头,老头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世界上几个的时钟,不管在这个房间;里转动着多少个时钟,多少时间在流动,他们的速度都要比老人快,快得太多,而且没有停留,没有一个时间属于老人。
老人手一直没停,修好了,又抬头来说:“表修好了,已经零部件松动了,时间还没调,需要调好吗?”一般这句话都是废话。
我接过手表看了一眼,说:“不用了,我知道时间,只是想让手表上有时间的感觉,不喜欢它停滞的感觉。”
老人楞了一下,然后又笑了一下,声音几不可闻,但嘴角却有一种淡然的弧度。
我往回走,八路的末班车停在站台边上,上车后,车缓缓驶动,向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