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一

 夏末的枝头已擒满梨花，和煦的的风吹在上面，发出窸窸窣窣的音响，伴随着脚步压碎枯枝的声响。

“喏！”代孜将放在口袋中的手抽出，同时携着两条红绳。

 Zoe惊讶地看着代孜的举动，并不做作地接过去，正准备往手上戴。

“Zoe，这可不是往手上戴的，我们把它绑在树上，好吗？以后每天都来这儿，看着它们昂首翘姿，看谁系的绳能够经历风吹雨打，嗯？”代孜挥了挥手中的绳，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放在比自己矮半个头的Zoe头上。

Zoe一下子跑开，“都说了，让你别把手放我头上，会长不高的！还有，把你的绳和我的换一下，万一有什么手脚！”

“喏，拿去吧！小气鬼，就是不肯相信我嘛！”代孜翻了个白眼，却让代孜眉开眼笑，谁让代孜溺爱自己呢！

Zoe一下子抢过红绳，似乎下一刻代孜便会反悔一样，欢天喜地地在树上找粗的枝干。踮起脚尖，将红绳系在上面，嘴中念念有词。

代孜看了看手中仍留有Zoe体温的红绳，无奈地笑了笑，找了根粗的枝干，绑上。脸上不经意间浮现一抹微笑，闭上眼，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二

繁空，星星在天上快活地眨眼睛，似乎是对星空之下的两人在暗示着些什么。

“今天的星空我把它叫做是火树银花不夜天。”代孜仰头说。

“切！矫揉造作，不可理喻，还当上文艺青年了！”Zoe嘟囔着嘴，将手指指向深空，“要我说，那叫做光怪陆离才行，对吧！

“对你个头啊！代孜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在Zoe的肩膀上，不赞同地说，“明明是我说的更好好伐！”

 

“你厉害，文艺青年。”Zoe一脚踹开代孜。

“怎么这么狠啊！”代孜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没有丝毫生气地叫了一声。

 “哼……”

                        三

初秋的寒冷，或是寒冷的初秋。一切的一切逐渐开始败落、凋零，Zoe拉着代孜的手，在一片稻香中穿梭，欢呼雀跃的，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衣衫早已增厚，两个人的额头却在寒冷中渗出了汗。兴许是刚才跑地太久太累了吧！

代孜的手忽然握紧，“先歇会，累了！”

“哦，真没用！”Zoe听话地停下，仍不忘拌嘴。

“嗯，天气转凉了，你也就别逞能了，等会变成鼻涕虫，尽想着讽刺我。”代孜拨了拨一旁昂首翘姿的狗尾巴草，洋溢着青春的微笑，“以后啊，我骑车载你这只肥猫回家，免得你整天怨天尤人的。”

“好啊！坏算是有良心，但和你说多少遍了，别给我随便取外号，还有，你会骑吗？”Zoe的眸对上代孜，略带疑惑。

“当然会啦，只是我没有露出我的锋芒。”代孜的眼极其自然地看着Zoe，淡笑，眨眨眼，并未因为自己的谎言而羞涩半分。

                            四

代孜推出自己的单车，立即开始学，一定不能让Zoe发现自己是在说谎，答应了Zoe的事一定要实现。

自己以前经常在车水马龙中穿梭，自然对骑单车有所领悟，且铭记在心。

逐渐增厚的衣衫让想象之中的动作变得笨拙，心中却暗自给自己鼓劲，简单的很呢！动作却不自觉慢了下来。腾出左手扶着墙，控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右手紧抓龙头，关节泛白，冷风还在吹，代孜的额头却在冒汗，眼神中不改凝重和自负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态，手脚不再畏缩。

代孜的眼看向前方，不经意间的闪光视野，感觉天旋地转，心中悸动，脸上却仍洋溢着自负的微笑。一挪，再一挪，看不蜗牛的速度。车子一晃，便立即丢下脚踏板，脚尖触地，发现并未摔倒后，自言自语，“切，我当有多难呢！”俨然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道黑影立在墙边，气喘吁吁，一只手仍不忘扶墙。“今天我就不信了，拼了！”

Zoe隐在一旁墙的后面，擦干眼泪，走过来。

代孜挥挥手，却立即摔倒。

Zoe改步为跑，一瞬间冲到代孜的面前，’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别逞能啊!”Zoe的头发都有点乱了，完全失控，像个野兽，眼泪决堤了，情愫爆发了。眼眶红得让代孜心痛。

代孜看到哭的征兆，倔强地从地上爬起，挠挠头，一脸讪笑。

Zoe哭地更加厉害了，她的视线里，代孜的裤腿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色浸染厚厚的布料，还有一些，沿着裤脚，滑落。

代孜眉头微皱，假装没事，笑嘻嘻地看着Zoe，透过她的瞳孔，看到漫无边际的泪。

“还骗我，别以为自己泰然自若的，就不会让我担心，我恨你的假装.”Zoe看着身旁的少年，心如刀绞，紧紧抿着唇，无边无际的歉疚和感动在喉咙中溢出。

Zoe扶着代孜，回家，沿途，是血，是汗，是泪，是对不起。

代孜的父母正在就在门口，看到逐渐清晰的两道身影，火燎火急地拉过代孜，全然不顾一旁的Zoe。

代孜看着他们，消失在眼前，消失在马路的尽头。似乎成了傀儡，矗立。

                          五

代孜一回家，便不顾脚上绑着的纱布，伴随着消毒酒精的刺痛，一路狂奔到Zoe的家门口，只想说声对不起，却一直了无音讯。父母一把拉过自己，吵地不可开交，凭什么将全部责任都推给Zoe，她是无辜的。找回单车，继续练习，即使伤很痛。虽然已操控自如，但一定要更熟练，以后带着Zoe，可不能像今天这样失误，一定不能。一定要去恳求她的原谅。

泪肆意纵横，风吹来，刀切似的钻心。

暮色四合，先和父母道个歉吧，自己也冲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站着父母一下子憔悴的身影，突如其来的事让他忘却了脚上的伤。

倔强地强作坚强，笑了笑，“对不起！”一切都没在想象之中，父母亦是回了一句对不起，却让代孜像个千古罪人，摇摇头，苦笑着、涕泗横流。

呆在房间里，没一蹶不振，在书上画弄着下意识画出了Sorry。

                             六

学校里的文艺表演如期举行，代孜迈着绑着纱布的腿，不顾老师的劝告，因为他知道，文艺表演的台下，Zoe一定会在。假装什么事都没有，苍白的脸上带着微笑，缓步走上台，一架钢琴静静地安置在那儿。

代孜的视线在场下迫不及待地扫描，直到捕捉到Zoe的脸庞。Zoe看着台上的少年，脸上的表情与心里浑然不同。强作镇静，似乎发现了代孜的视线，撇过脸去。

“敬爱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荣幸地为大家献上一曲。已经绝弦两年，不知道琴技是否退步。”代孜面带笑容，看着人海中将近湮灭的突兀——Zoe，Zoe听到后，鼻子一酸，肩不自觉颤抖。两年前，是自己，说代孜练琴打扰自己，代孜便因此绝弦，自己是个扼杀别人梦想的人。

“在今天，我要向一个人道歉，请允许我说一声对不起，谎言是最罪恶的种子，而我却肆无忌惮地去播种，自食其果，同时伤害了你，希望你能原谅我，好吗？即使不能，今天，我仍然义无反顾。”

代孜说完这句话，台下有位少女，心中的定时炸弹彻底炸开，浓烈的气氛毫无忌惮地弥漫，顷刻后，是爆炸后的停歇，没有人看到，有这么一个女孩，哽咽着落泪。

“昨天我想了很久，将一切的一切都寄托在心里，一笔为媒介，普下一首歌——《红绳情缘》。希望你能够听完这首歌，好吗？”

一直的一直，代孜都是微笑着。没有人看见，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当所有人都浸染在简短蕴深的曲中时，Zoe的脸色却一下子苍白，像是被漆刷过似的。她看到，代孜的肩膀在颤抖，甚至舞台上，正在汇集着一条蜿蜒的血河，沿着代孜的裤管。代孜脸上的笑却仍凝固着。Zoe想要冲上去，但他清楚，此刻的自己是不应该那样做的。

“搭”的一声，呆子所布置的音乐渲染轰然落幕，他像一张苍白的纸条，狠狠地撞在地上。

                         七

120疾驰着带走了代孜，此刻的Zoe如何也不能冷静了，叫上出租车。尾随其后。

代孜因失血过多，需要及时输血，却根本找不到类似的血样，只好不住挂营养液的点滴。Zoe隔着窗，看着他。似乎做了一个极大的决定，走进输血室，她知道，体检的时候，自己的血型与代孜几近吻合。

直到医生将冰冷的注射针管刺入身体，Zoe没有皱一下眉头，她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时间。

血不断以针管为媒介从Zoe的体内流失，直到注满。

护士问，“真的、确定不填一下捐血书吗？”“嗯！”Zoe点点头，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在最后彻彻底底地离开。

                              八

临走之前，Zoe将一封信交给护士，特别交代，一定要在代孜醒来之后，亲自给他。护士对Zoe满有好感，一口答应。

然后，Zoe钻进一辆车，驶向一个陌生又遥远的地方。她开始在日记里记下，这段刻骨铭心。

“爸爸对我说，我们要搬家了，一个离这儿很远的地方。我坚决不同意，因为，我还有一个任务，需要每天都来完成——看树上的红绳。爸爸改变了以往的态度，严厉地逼迫我，必须迁移。我本想先和代孜道别，但我也明白，我没那勇气，还是算了吧！如果可以不想见，或许以后可以不相念，是吧！人生中，必须经历这么多的别离，应该试着去放下。代孜的琴技已经进步，即使许久没练习了，但还是有那么大的进步，或许以后，可以成为伟大的音乐家呢！但现在，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似乎都无关紧要了呢！即使我不想离开。但又能怎样呢？或许以后，我和他还能再见面呐，希望那时的他，已经实现了他的梦想。希望他别太固执，因此扼杀自己的梦想。如果，一个人的手放在另一位的头上，那另一位便永远也长不大，那么，我希望，有只手放在我的头上，亘古不变。

曾系下的的红绳，我许愿，在他的面前，我和他，要永远一起玩，洗尽铅华，一切都过去了呢！代孜，献血，应该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吧！对不起，原谅我，再见，或许再也不见了，谢谢！”

Zoe的血终于进入了代孜的血管，脸色不再苍白，人却依旧无力。护士看见了，立即递上信。代孜在看见熟悉的笔迹后迫不及待地拆开，全然不顾此刻的虚弱，慌忙打开，开始阅读，毫不犹豫。

代孜，或许，时光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许多许多，站在岁月的十字路口，我放下了，彻彻底底地放下了。在你看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前往去其他地方的列车，你找不到我的，别费心。我从未责备过你，就像你从未责备我一样。对于以前的一切，我不会丝毫后悔，也希望你别放弃自己的钢琴，或许多少年后我们还能再见，我要再听你弹《红绳情缘》，答应我，好吗？你在梦的另一端，在最接近天堂的地方，遥望。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要记得去看红绳，原谅我带走了红绳，系在手上，留下你的，孤零零的。

我知道，你是不希望我敷衍你，所以，我写下这段话，希望你能够放下，好吗？谢谢。

                              九

代孜看着窗外，苦笑；千里之外，也有这么一个女孩，看着车窗外，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