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化的骊歌(陈辉)
顾 问:刘方池 潘浩特 主 编:黄 忠 社 长:倪协克 徐 琤 总第283期 乐清市白象中学金鳌文学社主办
——有感于《秒速五厘米》
文/ 陈辉
孤寂的列车穿过广阔的雪原,年幼的贵树捏着信纸,遥想着雪原那一头的站台,有人在等待。
“你知道吗?樱花从树上落下时,速度是每秒五厘米哦。”那时一同上小学、名叫明里的女孩突然说,“希望,来年也可以一起看樱花呢。”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樱花与晨光点染了那条平凡的小巷。这就是贵树简短而明朗的记忆,也就是这句信口说出的话,让已经上初中的贵树糊里糊涂地穿越了白雪纷飞的半个日本。明明是早春,却下着大雪,樱花呢?只是站台里暖融融的火让画面变得不再寂寥,火炉边在长椅上睡着的女孩正是明里。
这一幕,让贵树相信,也让所有观众相信,这样的温暖会一直延续。
可是,生命的路线如果让人猜透,那就不叫生命。命运把两个生命分开的把戏很单调,但却很有效,要么用生死,要么就用距离。《秒速》中,它选用了后者。东京和栃木,还不够远,那就换成东京和鹿儿岛吧。地图上用笔一连,只是蜿蜒着的红线。但走到路上,却被放大到天边一样的遥远。
贵树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即便他才小学毕业。但观众与他都不曾发现,原本用于倾诉的信跟风出跑的那一刻,骊歌的前奏已经无声地在他年幼的生命里拉响。
你说,天涯若比邻么?或许这也对。因为贵树的记忆一直没有模糊,每到落樱纷飞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有个稚气的声音约他一同看樱花。但很多时候,记忆的清晰程度和人心的距离并不是永远成正比的,就好比鲁迅笔下的“我”有那么多关于闰土的记忆,有那么多要对闰土说的话,但“我”站在满面风尘的闰土面前却什么都没说。异地的天空,异地的满月,异地的夏风,贵树还是常常会想起关于明里的事情,但越是清晰的东西越容易让你迷惑,这是个悖论,记得太清,会让你渐渐忘记了你回忆的是那段回忆,还是回忆里的那个人。贵树常常独自倚在电单车上,对着手机的屏幕敲打着键盘,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那些短信都是发给明里的。但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写这些不发送的短信?”贵树这样自语,微不足道却发自内心的自语。这却让所有人都意外。信息既然不发出,为什么还要一字一句地写,然后又孤寂地一字一句删掉。
年纪稍大了,你还能像以前一样,想说什么都就都敢说出来么?年纪稍大了,你还有那份单纯,说要见面就真的越过一个个城市就为对一对眼么?不会了。并不是所有青梅竹马都会像工藤和毛利兰那样绵长,十三岁分别,共同的记忆也就停滞在了十三岁,不会在流淌,就这么简单。不怀念么,怀念的。不想说话么,想的。但是——说什么呢?
第三幕的贵树如愿考上了大学,站在了车水马龙的东京,年龄不是十七,而是二十七。十年了,离明里更远了。就如同走上高楼,却觉得高处不胜寒,熙熙攘攘的东京,让人忘记了自己自己为什么而来,要想带走什么,或者说,带走谁。是人的迷惑,还是命运让人迷惑呢,永远说不清楚。
影片最后,春天到了,樱花也开了。贵树在一辆列车的岔道口与明里擦肩。回过头,列车呼啸而过,仿佛有无数节车厢在两人当中变换着。或许列车另一边的明里也在朝这边看,但是她的左手无名指已经带上了戒指。列车过后,明里不在那了,只有樱花。
“你知道吗,樱花从树上落下时,速度是每秒五厘米哦。”
“来年一起看樱花吧。”
真是闹剧。人在的时候,漫天飞雪,樱花来的时候,人已难寻。多少人的人生剧本和这个故事相仿。明里和贵树没有交谈,甚至没有对视,但贵树终于察觉,小时候相约的,现在不必再记得了。樱花年年都有,人却岁岁不同,所以这很难定义为悲,而是一种必然。对着明里消失的空荡荡的那头,贵树只是笑笑,并不快乐,但也没有悲哀,继续走向没有明里的生活,直到和她彻底平行。正如庄子在千年前所说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指导老师:黄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