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歌

春风吹拂，柳絮又开始四处飘扬。爸爸在书房里听他的歌：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似念经又似唱戏的旋律略显老土，却又处处透着春天里恬静的气息。

这个名叫周云蓬的盲人来到这座城市已经有一阵子了。他住在蕺山脚下的老房子里，虽然看不见白墙黑瓦的屋子和屋子前面的青石板街，他仍然觉得这里很美，美得就像他写的诗一样。我后来才知道他也写诗，也办过诗社。有一天我走进书店里，看见大堂正中央堆得像小山一般他的诗集，被温暖明亮的灯光照射着。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孩子，手舞足蹈地将奖状贴在自家的客厅里。一年之前他在这里还是一个匆匆的过客，而现在他却成为了一个处处讨人喜欢的宠儿。

但是这么说他也有点不确切。这个江南小城之所以这样并不是在佩服他身残志坚的勇气，也不是在敬畏他在民谣界极高的名气，而只是出于对文化艺术的尊敬。他的台门里不会有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的记者，他的演唱会上也不会有荧光棒和闪光灯。虽然他看不见这些，但他敲键盘的手会因此打错几个字，他的吉他也会弹错几个音。他不喜欢这些，所有了解他、了解文艺的人也不会去喜欢。人们最多在路过他的房子的时候远远地听他唱歌，最多评论几句说这歌唱得真不错，但不会和着旋律一起哼。也有人会说他的诗歌写得也很棒，比如那句“绣花绣得累了，牛羊也下山了”，让人一抬头就好像看见了安闲的晚霞。

更多的人知道他则是因为在《独唱团》发表的《绿皮火车》。据他说，小时后在动物园里看大象是他最后能看见的镜头。尔后，他就开始了在浪迹天涯的旅程。然而在他笔下，风景豪迈如长河落日，精致如小桥流水，仿佛这个世界还依然在他的眼前。我能感觉到，他从来没有在黑暗中迷路过。

我在南方书店听他唱歌。我仔细地端详这个戴着墨镜，留着长发的中年人。没有在唱歌的时候，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外面披着一件灰色的厚棉衣。我想起了我的爷爷。每当到了冬天，爷爷总会像台上这个盲人歌手一样坐在椅子上，双眼黯淡无光地望着远方。他们在想什么？他们会不会在想同一件事情？我得不出结果，叹口气，继续听他唱歌。他才四十岁，可大江南北的风却把他吹成了一个七十岁的老头。

偶尔也能从广播里听到他：“周云蓬——中国最具感动力的声音。”我于是不能理解感动为何物。后来我想，也许他能把眼睛所要表达的情感糅合进歌声中去吧。可我听了许多遍，也没听出什么。我又想，也许是他的思想还不在我的生命经验里。爸爸就对那些我没有感觉的歌很有感触。我问他听出了什么，他却摇摇头，没有说话。

春花秋月的《春歌》还在继续着。“等待更美的人到来，等待更好的人到来”，我能想象，这个世界一直在等待一个像他一样能用笔写出用心唱出世间美好的人。上帝没有给他一双发现美的眼睛，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是上帝赐给人间的一件很好的礼物了。

（作者：王翰宁   指导老师：王若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