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罐可乐好不好？（一）

再来一罐可乐好不好？

    一

        昨晚暴雨骤降，大概是六七点，之后雨渐小，没过一会儿又大起来。一大一小、一小一大。同时停电。母亲躺在里屋，我靠着客厅沙发。

        很久没经历过这么真实的夜，也没仔细看过这样的黑。在学校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对生活丧失了最基本的热情。不过有可能这份真挚别人仍保留着，于我却是没有——我太容易被世事牵着鼻子走，不做任何挣扎。因此，同这种无边无际的夜色好长时间都没有过促膝长谈。

        几年难遇一次的停电，时间久，范围长，我笨拙地往窗外伸头，惊讶地发现周围几幢居民楼都是漆黑的，隐没于地上星空之中。我又试着伸出手，虽然看不见五指，我却好像抓住了无形的、从脑子里释放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东西。我这时希望有点声音，无论什么声音，起码不要让我感到沉抑。

        时间是否已经停止。

        很快，冬天的晚上寒风呼啸，我凝神听着。遗憾的是，没有风打叶子的沙沙声，也没有河流流水声。这很奇怪，我潜意识里分明是听过的。但停电，路灯灭了，没有萤火虫，似乎这才是现实。我早已没了童年难能可贵的好奇心，于是不再纠结。

        用我浅薄的地理知识来看，南方会比北方暖和一点，但我没到过北方，总觉得冷就是冷，都一样的麻木，一样的在窗户上哈气画画，哪里还会分个等级，反正一出门双手双脚都哆嗦就是了。我想象不到北方会是怎样的寒冷。我忘记了母亲的家乡就在北方。

        不同于窗外的静谧，里屋的动静很容易就能听见。我猜想是酒瓶被起身的母亲无意踢倒发出的清脆响声。我放假在家几乎每天夜里都能听见这种声音。她经常把酒瓶摆在床头柜，喝完就乱丢一地，等我第二天一早去打扫。

        已经上瘾的事物是很难改掉的，比如父亲的烟、母亲的酒、他们之间的争吵以及我的可乐。我难过的是，他们似乎是一种分割线把世界上的人都分成了两类。比如喝可乐和不喝可乐的人，我搞不清凭什么这么简单就能将人归类。但年岁渐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你如何地愤懑，它们也一定会在某个时刻从屋里消失殆尽。即使时间无比漫长。

        此时没有什么月光，但莫名我沉入了一片温暖的金黄色。我想了想，应该是在北方黄昏的田野上，是在我母亲的家乡。我再一次回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