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夜中行走

  他离家出走了，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年他17岁，高三，就已经一个人在外经济独立。上课睡学校寝室，放假打工住拼搏的地方。老板人好，愿意接受他，只是老板不时暗示他回家看看让他很烦躁。

  他觉得没有人理解他。

  他记得刚来这里的时候，他告诉老板自己叫秦默，在一中读书，高三，离家出走。他告诉老板这么多，只是希望老板能借此可怜一下自己，把自己留下。

  很庆幸的是，他被留下了。他暗道自己赌对了。

  因为从小就是这样，没有把握，却又想试试，每次都赌自己对不对。打小他运气就好，所以这一次他有很大把握。

  弟弟秦孟又写东西过来了，弟弟还在大学读书。虽然和家里断了联系，但是依旧和弟弟有书信来往。虽然对弟弟心存怨恨，但是他觉得不是弟弟的错，只能怪父母。

  从秦默记事起，父母就好像只围着弟弟秦孟转，而他只是那个圆里面的一点尘土，除了扬起连一点视线都遮挡不了的灰，剩下什么都没有。秦孟从小也懂事，知道哥哥受到的关注比自己少，把自己的零花钱分给秦默，他只有那种方法可以帮助秦默。

  [哥哥，你还好吗？在外是否辛苦？弟弟知道你还无法原谅爸妈的做法，甚至连你离家出走都没有去寻找，我也很愧疚，没有办法帮助哥哥。哥哥，我的心里话你也知道，只希望哥哥把手机号告诉我，至少联系方便一点。]

  秦默看完之后照例放进那个小铁盒里。小铁盒里全是秦孟寄过来的书信。

  秦孟也该大二了。秦默想。

  他从前面的书桌上抽出一张纸，用钢笔写下自己想对弟弟说的话。那是他唯一教过秦孟的东西。

  [弟弟，哥哥还是那句话，你没有错，只是他们没有看重我而已。你要好好读书，别像我一样落得个只有专科学历的狼狈模样，钱你不用担心，他们会给你，我也会给你寄，你的任务就是读书。我还不错，勿挂念。]

  旋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把信装进去，在信封上面写上弟弟所在的大学、班级还有名字，确认无误之后送到邮局。

  “哟，阿默又给弟弟寄信？”说话的是这里工作的人，名字叫闵邙，和秦默年纪相仿，境遇也差不多，两人有共同话题。

  “嗯。”秦默的性格很符合他的名字，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名字他才会是这种性格。到底为什么，他也说不清。

  “对弟弟很上心啊！我就不一样了，我想上心都不行。”闵邙叹了口气。

  “对了，上次叫你买的那本《人间词话》呢？也一起给小孟寄过去吧。”秦默突然提到大概两个月前就送到闵邙这里却没有拿回去的《人间词话》。

  “哦，好，你就交给我吧，我做事你也知道的，放心。”

  秦默倒是不担心，闵邙这个人不管做事都很精细。

  秦默什么也没说，把信封交给闵邙就走了。才中午，下午还可以搬一下午的砖，一个下午就是100块钱，虽然比写歌来得少，但是给他充实的感觉，至少可以短时间忘记好多事情。

  正是托小时候弟弟求着爸妈让他一起去学习钢琴的福，他才能有这些音乐知识，这是他现在经济来源的根本。他需要感谢弟弟。

  他一边在网上自学，一边写歌，是那种藏在黑暗里背地写了之后卖给别人的，连名都挂不上。

  他给自己点了根烟，只抽了一口就按灭在烟灰缸里。他还是没有办法习惯烟的味道，尽管已经尝试了好几包，无一例外都是抽了一口之后给自己呛到不行。

  很奇怪，他明明也算是街头流浪的无助也不值得帮助的人，却连烟和酒都不习惯，就像是从小就讨厌宴席一样，因为每次都要被父亲假装很关心的样子拉到他那里，忍受很久很久的烟酒混合味。可能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很反感烟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