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肆
1 城南小陌又逢春
二〇二一年三月八日,母亲节。这一天我忘记了向妈道祝福,爸却再没机会向他的妈妈道祝福。他的原话是以后叫一声妈也没人应了。
三月十三日周六,我刚坐进车里,妈说这周她和爸回了趟老家。我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因为这周爸应该在四川出差。我问是小姥走了吗?妈摇头。我又问是奶奶出事了吗?妈哽咽。我没有缓过来,愣了很久,去没有哭。她补充道,就是一下子走的,可能是气一下子没喘上来。她猛抽鼻子继续说,就像睡着了一下,没有痛苦。
是三月八日那天。那天晚上我跟妈打过电话,只管着问证书的事情,把节日什么的抛之脑后。我听到电话那头姑姑的声音。我问她在哪,她说在姑姑家里。我变信了。其实那天他们都回去了。
我想起今年从老家回来的前一天,我们在奶奶家。我和哥打趣着说,奶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不,最小的孙子和孙女还没结婚呢。奶奶一定要看到我哥结婚啊。老人家满口欢喜地答应。爷爷问我放暑假回不回来。我说学校给放的时间多肯定回来,其实周末的时候我们可以视频通话。想到这里,眼泪崩不住了。
他们只有老年机。我忘了。
到现在还是很难相信一个怎样活生生的人怎样地从世界上消失,怎样的肉体、灵魂怎样维持着自然界的物质守恒。我愿意相信这位已过八十的老人一定在哪里活得快乐。生前病痛折磨,死时安详平静,这是否也算是一种解脱?
即使这样依旧很难说服自己接受别人的死亡。准确地来说是自己感到害怕。朋友说正确面对死亡是在身边的人离世时不留遗憾,在自己面临死亡时不会畏惧。我没有做到。
2 寝室楼前的一簇晚樱
物理老师上课的时候突然扯到了窗外的晚樱树。我顿时对那几棵颇具中老年气质的庸俗的不知名的树产生了好感,并觉得它们清新脱俗。姬女士说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先刮大风再下大雨,樱花便落一地,非常好看。年仅一次,要好好珍惜。我抱着满地会是粉色花瓣的愿望等了好几天,无奈今年的风不够得劲。愿望未遂。
有一天晚自修结束回寝。牛毛细雨于我而言绝非朱自清口中的“可别恼”,我索性不撑伞。拐角走向寝室楼,楼前的路灯恍如一盏聚光灯,光线打在晚樱枝上,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浪漫还是别的什么。我疾步走上前去,钻进粉红的花海。
我停下脚步。一只蜜蜂在花下打转,大概是被雨水打湿了翅膀晕乎乎地飞得很低。这只蜜蜂确实傻得可能,只是不停地打转却不知躲雨。难道蜜蜂也会醉?我开始思索这究竟是花的舞台还是蜜蜂的舞台,抑或只是它迷了路,误闯入这里罢。
回寝之后我跟朋友讲了这件颇为震撼的事,可她们没什么反应。
原来人们的欢喜并不相通!
3 长在树上的西兰花
晚樱是一种风景,紫藤萝是另一种风景。说来也奇怪,在此之前我未曾见过紫藤萝。学校废旧的长廊顶部爬满了它的藤蔓。一片淡雅的紫色从空中垂下,流动、欢笑。我想它本应该是有香味的,只是被雨水冲刷了去。自私地只留给我这满心欢喜之人一段臆想。
再往前走些,绕过雕像,与另一股人群汇合。抬头,便看见一棵很高的树。叶子绿得浓郁,一簇又一簇“白色西兰花”点缀其中,星星点点。我突然觉得这是白色与绿色的西兰花组合而成的一束春天的“鲜花”。走至树下,发现那确实是树的花。
回到教室发现北窗外也有这样的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树中,或许只是香樟,不过香樟的确不长这个样子,应该是别的什么树。我只是觉得叫它西兰花树会更好。于是下课休息的时候向窗外望去,菜花在雨中微微摇曳,也算得上是一种极好的享受了。
4 肆月生机
这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有时小雨转阴,天空没有放晴。以前不曾觉得绿色竟如此好看。新抽的嫩绿、年少的翠绿、饱经风霜的暗绿一波又一波一浪又一浪地翻涌,仿佛这是灰白世界里唯一有生命的色彩,毫不张扬地诉说着它的故事。
四月是春天。
老师上课感概,去年秋天主干道上的银杏叶落得壮观,冬天光秃的树干寂寞得萧瑟,而彼时纷纷抽出了新叶。有时觉得植物比人更幸运。(多年生的)植物可以不断地经历新生,人类却只有一次,经过了便是经过了。
总觉得一切都冥冥之中想要告诉我些什么。
什么是生,什么是死,怕是要活多久就想多久了。
所谓向死而生,是否也可以理解成为知死而生。
今天是清明,我家没有扫墓的传统,或许是因为漂泊他乡无墓可扫,或许只是因为宗教信仰。其实烧不烧纸并不重要,下跪、磕头也不重要。
唯有记念和珍惜。
四月努力,好好生活。
2021.4.4随笔
后记:西兰花树其实是石楠树。知道是因为下一周是晴天,闻到了味道。也是下一周,学校里的石楠树被砍掉了。有考虑想写石楠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