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笙箫
在生命的漫长旅途中,失去很多,得到很多。有人上一刻还与我并肩而笑,但下一秒,就已挥手告别。
在我整个忙忙碌碌的高中生涯中,在这段记忆中,有个座位总是空着。我有时想,她为什么又请假了?上下楼时,她总是用手撑着腰,一副很艰难的样子。我打趣她说:“怎么你18岁活出了81岁的样子?”她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又小又瘦,我有时候甚至觉得她能被一阵风刮走,她行走在人群中,孑然一身的时候,我觉得她是那么的渺小。不仅是身体上的,包括心灵上的。
还记得她。
其实一点也没忘。
她第一次走上讲台,是她要竞选班长时。我当时坐在最后一排,总觉得她有一种要强的性格。“我是不会放彩虹屁的!”她紧握着拳头说道。她后来永远以偿当上了班长。
但她当上班长以后总是想要强干地出点“业绩”,虽然表面上她花费很多心思,出台很多措施,但她很显然没有考虑如何推行执行下去。这一次,许多人将她推上风口浪尖。或许我没干什么激进的事,但我也是这噬人巨浪的黑水一缕。
我记得当时她坐在我的旁边,我总喜欢在课上睡觉。她是班长,当然不能如此纵容。她板着脸对我说:“你要是再睡觉,我就记你的名字了!”我一听,气一下子,准确来说是那股“倔气”就上来了,我对她说:“你想记就记吧!”说完倒头就睡。后来我偶然从班干同桌那得到机会翻看值日本,上面只要是她值日,就一定会有我的名字,我或许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讨厌她了。
我在宿舍说过她的坏话,甚至还说得有点难听。我知道,失去理智和清晰思考的人,总想要得到别人的赞同来以此宽慰自己的恶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慢慢一个人走在路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是男生女生都不想和她在一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被别人叫做“黄帝”,“右丞相”——其实也就是在明嘲暗讽罢了。
我没有跟随着声讨的狂风,但我却纵容了这暴雨,任由它摧残着这并不宽大的身躯和心灵。或许当雪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了。每个人或许都是凶手。
这个想法确实在我的心中占据了很长时间,以至于有时会使我终日惶惶。我不敢直面她,也不敢去对她说出一声所谓的道歉。所幸的是,她座位空着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这或许能给我心中那份负罪感减轻些重量。
我记得那是2020年的教师节前夕,她又出现在了座位上,但她的脸上更多的是一份忧虑和呆滞。她的眼神没有以前一样如此有神采和活力了。她所承受的痛苦或许在一年前就开始了,我想象不出来这是多深多大的黑暗,一年已经将她的所有耗尽。
我下课时看见她和语文老师在交谈,她的眼圈红红的,头发有些凌乱——很明显她刚哭过。她一看到我,就不说话了,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我的愧疚一下子涌了上来,我以前对她的表情总是冷冷淡淡,现在我在努力将我最热情的笑呈现给她——可她会不会相信呢?或许只是在老师面前的逢场作戏,迫不得已罢了。
她出去了一小会儿,语文老师说:“她心里真的承受不了了,而且她为什么经常请假,你知道吗?她其实身体不好,她的腰可能要做手术。”我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老师问:“你平常能看的出来吗?”我说:“能感觉得到一点,感觉到她并不是真的像她所表现的那么开心,那么坚强。”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轻的老师都没有察觉。
9月21日,她的书桌突然收拾的干干净净了,这一天,离高考还有259天。
她请了一个长假。十天?百天?我不知道,但是面对着现在,乃至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空着的座位,我的负罪感突然消失了,就像是她的离去一样。绝代之的确是一种失落,一种惆怅,是一种有什么事没完成,却又有些无可奈何而又意料之中的感觉。
她走之前还给班里好几位同学留了礼物——没有我的,也不该有我的。我有的是全班同学都有的礼物——一颗棒棒糖,吃到嘴里,虽然是蜜桃味的,但甜中却有一种苦涩。
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有时间的鲜血,没有一个人能独善其身。
但我曾想试着洗脱着猩红的血。虽然可能并不能除去多少,但多少能让我拥有多一些的宽慰,能让我继续前行。
教师节前夕,那是我最后一次和她的对话:“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她的笑没有那么勉强了。
“教师节礼物是我和你一起负责的,你知道了吗?”
她摇了摇头。
“哦!你那时候好像请假了。”
她又点了点头。
“交给我了,你好好休息吧,包在我的身上了 ”
我看见她轻轻地笑了。
到一楼了,我与她挥手告别。
2020年9月10号
有感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