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之牙·陆·高坪往事
也许你们会好奇这个村子的过去,还有我们的故事。
我和我的朋友,筠。
您认为猎人是什么呢?他们阴沉狡诈,喜怒无常?他们中日在山林里游荡,他们的胡须浓密得遮住脸庞,他们粗鲁,酗酒,像一群野人?
可您错了,十五年前他们是英雄,他们能骄傲地站在村委会前的领奖台,挺起胸脯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些荣誉,村委宣布猎人的勤劳为村中带来如何如何的财富,女子都以嫁给一位出色的猎手为荣。
那时的高坪很穷,赶上荒年几乎都要靠政府救济,而打猎,似乎成了唯一出路。
筠的父亲和我都在想,是否有一天,高坪会变成一个猎人村,或是永远消失掉。
我不希望这一天到来,我想筠的父亲也是。猎人太多,那些动物根本就没有活路。但是没办法,那些白痴扫荡了附近的几座森林,那些矮丘上的兔子和其他小动物都几乎不见踪影,很快他们又失去了生计,更多人开始向更远也危险得多的深山进发,大部分时候他们叹着气无功而返,,有时他们拖着上百公斤的野猪回村,同行的队友却少了一个。
我们不屑参与其中,但每天减少的存粮还是在提醒我正视越来越沉重的未来。
几个月后非典爆发了。
我不确定这与高坪是否有关,但这必然与猎人有关。那时还没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老村的大部分人离开了我们,荒冢边的杂草过半人高。
后来总算是平息了,新的村子也在山的另外一遍重建。大家都不愿再回到这个令人难过的地方吧。
流感爆发,每个人都担惊受怕,收成又不好,我们都寄希望于新上任的村支部 ,还有许多人在打点行装,准备投奔别的亲戚。
可后来啊,我们的力量来自NPA,而非村支部。村里上过学的娃娃叫它NPA,说是自然保护协会的缩写。他们在村支部接管村子前横空出世,带来新的秩序∶村务复兴和那部该死的法律会尽快落实。他们宣称每一道命令都是中央精神的体现,他们许诺家家户户都能过上富裕的日子,只要听从他们的指挥。
我想他们真的做到了,他们的指挥中枢如同这个组织一样神秘,虚幻得像海市蜃楼,可这些许诺又是时时刻刻存在,他们建起了民宿,修葺旅游设施,短短三四年,高坪的收入就翻了两翻。他们很有本事,也很有预见力。
NPA是《禁猎令》的拥护者,而百姓是他们的拥护者,曾经对这个职业趋之若鹜的人唯恐避之不及,猎人的地位陡然直降。
可他们的权势是一夜之间产生的,而且此后迅速稳固,没有NPA认证的商铺都无立锥之地。他们挤走了村支部,独揽实权。他们还以禁止入山偷猎为由,封锁了进深山唯一的通道。可厢式货车还是时不时在山道上往返。
筠的父亲死在那附近。
大概八年前吧,那个晚上我去找他,劝他申请NPA的认证,他一向脾气暴躁,将烟头狠狠摁灭,说,我不喜欢NPA的作为,他们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也没必要太听他们的话。
几周后我见到他的尸体,躺在一片砾石滩上,一只小狼慢悠悠地从他身体里钻出来。
警察说是失足跌倒滚落山崖,撞在石头上,最后被狼群分食。这很匪夷所思,但只能相信。他后脑上有一个醒目的血洞,足够致死了。
那这么说来他是不知道自己被狼群吃掉了吧。我有些宽释。
这个奇怪的案子还是不了了之,高坪又重归平静。
筠找到我,说,帮我,我想知道父亲的死是否真如他们所说。
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我决定帮他。
我没有希望真相非得是什么,但我希望他真的能找到他想要的。
现在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