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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咕咕

作者:丸子会飞喔 发布时间:2020-07-26 16:14:31

“咕咕,我想你了,以及你的身体”

ACT1 //  WILD   FLOWER

咕咕呆呆地望着满塑料盆的花绿布料,不急不慌,倒也不是不怕父亲揍她。只是父亲现在正躺在又潮又热的被褥上,鼾声扰人,大概是很久醒不了的。床边是打翻的酒瓶,深绿的玻璃渣以及淌了满地的明黄酒液。咕咕是要赶在爸爸醒来前收拾好一切的。别人家都是妈妈来做这一切的,也总是妈妈承担着爸爸的怒火,然后把沾满泪水的孩子挡在身后。而咕咕不知道自己的妈妈身处何方,邻居说是跟野男人跑了,爸爸总说她妈妈死了。没有人给她编妈妈在远方的故事。而年幼的咕咕需要做好家务。

咕咕身上总是青青紫紫的。

“原来,我是自己的妈妈”咕咕笑了。

其实小时候的咕咕是远不如现在爱笑的,倒也不是说爱哭。就是人越长越大,心事越来越少了。

但事实上,咕咕总在想那个生下她的人长什么样,于是扒着镜子盼着长大。因为很多人说她长得像妈妈。

咕咕的爸爸无疑是个极度失败的人,后来咕咕才知道失败这个词。

夏天的太阳亮极了。于是咕咕屏着一口气,开始着手清洗盆中各式各样的男女内裤。那些艳俗的,带着微刺触感的蕾丝花边的轻薄布料或是那些弹性缺失的黑色布料。在一整个夏天晚上的酝酿散发着恶臭,也许无需酿酿,本身就散发着恶臭。咕咕早就习惯了,哪怕她曾为这来自人体内部的恶臭呕吐过。爸爸会带回女人,咕咕明白。

她自己的贴身衣物总是单独放着的。

“她们都不是妈妈,她们丑极了,也从不爱我”

后来咕咕便对“妈妈”一词没什么执念了。

咕咕自然不能去上学,悲惨小孩的命运一般都如模板似的相似。但她倒也没表露分毫对知识的兴趣,或者对改变命运的希冀。这也许是在合理范围内的自暴自弃。

咕咕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咕咕的烦恼越来越少了。这片街上有一大半儿的男孩子都喜欢她,当然这种喜欢只体现在青春期少年充满奇妙幻想的晚上,咕咕是他们很长一段时间的意淫对象。

咕咕很开心大家喜欢她。她交过好多好多男朋友,丝毫不在谈恋爱上感到羞涩,无论是粗鄙的下流话还是缱绻的情话她都说得出口。因为她相信的,那些带着欲望的眼睛。

街上的女人都觉得她是个祸害,因为她长得越来越好看。倒也不是因为自家儿子死乞白赖地扒着人家,大约是觉得咕咕总在犯贱吧。蠢货一样的男人就喜欢这样没脸没皮,玩的开的女人。

不过,说来也奇怪,所有男孩儿从来没和咕咕上过床,他们原本追求她就是为了占有她。只是后来所有人都好像忘了一样。

没人脱下咕咕的衣服,没人看见咕咕身上深深浅浅的淤青。

沙砾蹭着咕咕的脚丫,粗糙的摩擦感让她舒服极了,她倒是不喜欢穿鞋子极了。光脚走着舒服,她一直觉得,不过爸爸觉得她这样伤风败俗。

不过爸爸是不管她的。只需要她做家务。

咕咕喜欢电影,男孩子追求她的时候会带她去电影院。咕咕喜欢老电影,昏黄又温柔。

有的时候,她的某些男朋友们会教她识些字。咕咕喜欢顾城。

咕咕喜欢那些喜欢她的男孩子,不过她不爱他们。她事实上还小,只有他们,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前男友,才会牵着她的手,对着她说半懂不懂的爱。咕咕笑着听,骂他们是傻逼。咕咕笑起来真好看,嘴唇一翘一翘的,他们看呆了,之后是毛毛躁躁地亲吻。咕咕骂人的样子也好看,粗鄙可爱。

“咕咕,其实你是只鸽子精,对吗”

“去你妈,我是仙女”

“阿这,仙女不讲脏话”

“能给我本顾城的诗集吗”

“嗯”

咕咕没要过昂贵的礼物。男孩们没做过爱,和咕咕。

后来咕咕逃走了。她早就该走的,她必须离开爸爸,离开这里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离开,没什么契机,也不是积怨已久。只是因为这儿没她想要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要去寻找。所以她走了,除了一本诗集和五百块钱,啥都没带。

咕咕望着依旧往常一样一醉不醒的爸爸。邋邋遢遢的衣领歪斜着露出一大片土黄色的皮肤,汗液铺满了,显得油腻腻的。这还是一个夏天。爸爸打不了她了。

她低下头,眼睛里亮晶晶的,笑的还是很甜美,凑近爸爸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以后,你要当自己的妈妈了,爸爸”

“爸爸,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总会有人爱我的”

没人知道,那具小猫儿似轻盈的身影怎么一下就不见了。她一直跑,一直跑,雀跃极了,鬓间的头发颤动着,她笑着。

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月亮升起。

很久以后,少年的奇妙青春期过了,不知道为什么依旧念念不忘着。

ACT2//BIRDS AND SCARECROWS

所以老开和咕咕是怎么认识的呢,老开也没法子去想那份稀里糊涂的经历了。

老开的老母亲很谦虚地给了她一副平凡,甚至透着略微猥琐的长相。他的身材也早因为没日没夜地写报告企划走了样,所有衬衣都会被那发福的肚子撑得平坦,然后描绘着肚脐的形状。不过天地良心,老开是个良民,老老实实的,一点坏水都不敢有。

而咕咕,是咕咕先勾的老开。

晚上的路灯暗极了,好几年没检修过。老开刚下班,寻思着等会煮什么面好,红烧牛肉还是老坛酸菜……夏末初秋的风已经开始泛凉了,连老开都忍不住打个哆嗦。

他静静地走,忽地见着一道倩影,进而一看,老开倒吸口凉气,真是个妙人儿。再暗的暮色也遮不住那双真·卡姿兰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简直要人命。这可对老开造成了不小的视觉冲击。

模样清秀的姑娘,身量也是可爱,不过老开死也不往那段白白的脖颈下瞄,虽然脑子里已经飘过万吨黄色废料。毕竟月黑风高的,该让人小姑娘觉着害怕了。

“sir,一个人吗”“今晚去您家好吗”“我是咕咕,鸽子咕咕叫的咕咕”咕咕嘴里含着一颗没拆糖纸的棒棒糖,模模糊糊地开口。她光着脚丫,她有点冷,她自信她能勾着老开。

咕咕打量着老开,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sir 您喜欢游乐场吗”

“我喜欢旋转木马”

“棒棒糖很香,我只喜欢橙子味,不喜欢甜味”

咕咕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不过老开明显是纷乱极了。身后跟着这么个叽叽喳喳的尤物回家。

直到用生了锈的钥匙打开出租屋的木门,咕咕坐在自家沙发上的时候,老开才幡然醒悟。老开咽了口口水,他实际上什么也不敢做的。

明明看起来是个单纯极的姑娘,不会是个什么特殊职业吧。老开有些慌。咕咕歪了歪脑袋,纤长的手指挠着老开的肚子,像小猫抓似的,就这么呆呆地仰视着老开。

“为什么不呢,您不爱吃糖吗”

事实上他们保持了十分健康的两性关系。不是说老开是个柳下惠,也不是说他阳痿。他只是不太敢。

事实上咕咕没想跟老开上床,至少是那天晚上没想。咕咕有把握让老开爱上她,目的不详。

“您一定已经爱上我了”咕咕敲了敲老开的房门,轻轻讲道。

为什么呢,为什么是他呢,老开常常想,后来他才知道,如果那天晚上路过的是另一个人,咕咕也会跟他回家。不过后来有些事情越发地失控了。

咕咕常常缠着老开,老开总觉得奇妙。人生的第二次艳遇。

“sir 早上有清白的露水,雀跃的鸟鸣,紫红的娇花,不过”咕咕顿了顿,“以及白花花的肉体”

老开觉得咕咕真是个奇妙的女子,也越发地受不了撩拨了。

咕咕觉得老开是个好人,从没强迫自己。

“晚上想吃什么”

“巧克力”

“热干面?好的”老开假装没听见

日常生活感觉很和谐,不过他们还没有一个合适的关系。

所以那天老开把浑身赤裸的咕咕压在床上的时候,内心其实是很迷幻的。他满心满脑都是这具姣好的雪白酮体,还有那对兔儿似柔软的乳房。

其实他还想到了咕咕天真的笑,跳脱的话。他最喜欢咕咕骑着旋转木马手里拿着一大朵粉色棉花糖的样子。

老开凸起的肚子垂在咕咕平坦光滑的小腹上,两人的肚脐紧紧地贴合在一起,那是他们脐带所在且紧紧相连的地方。

不过老开没想到咕咕是个处女。

咕咕哭了,高潮的时候抱着老开哭了,两条单薄的手臂甚至无法环抱住他。哭得那么可爱,哭得那么忧伤。

老开以为自己弄疼她了,手忙脚乱地抹掉叽里呱啦滚出来的泪珠。

也没个轻重,咕咕这么想着,不知哪儿升起一股愧疚。她总会愧疚,随即又开心了起来。

“我很惨,很惨很惨”

“我有一本诗集,后来找不见了”

咕咕拉着老开的手,絮絮叨叨,头尾不接地说着很多。老开就这么听着。

“对不起,真的”不过这句老开只听了个含糊。老开望着咕咕的睡颜,以及一颤一颤的睫毛,忽然有什么东西塌了一个角。老开三十七岁了,而咕咕二十一岁。如果可以,这样一个孩子他是愿意当女儿养的,而他们现在躺在一张床上。

咕咕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以及悲伤。老开并不为自己能窥探到咕咕的悲伤而兴奋,他不去安慰咕咕,因为有些东西说出来就变味了。

后来老开想,是不是咕咕装的太像了。

于是老开竭尽所能对咕咕好,即使那个时候咕咕醒来就恢复如常,笑嘻嘻地向他要早饭吃。

“我爱你”

“嘁,我早就知道了”

老开总给咕咕带昂贵礼物,所有女孩都喜欢的那种,即使他只是个普通职员,他就是想方设法让她开心。咕咕是看在眼里的,因为很多爱她的男人都会这么对她。

她也搞不懂这些礼物是个什么,说是值钱的,于是什么也没想就去换了钱。

不过咕咕也是知道的,老开对自己也是有同情的。可她从没觉得自己可怜。

咕咕享受着老开对她的好,同时泛滥着愧疚。她总问老开喜欢顾城的诗吗,老开总是摇摇头。

“为什么呢,我亲爱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老开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不知道咕咕的电话号码,不知道她的工作,也不知道顾城。

除了咕咕这个名字和一段经历。明明住在一起,咕咕就是有让人觉得她永远不会离开的魅力。

而咕咕是每每泛滥着愧疚的,她对很多人都展现过这种愧疚。而她并不是个心思沉重的人,只要离开了,见不着了,心也就宽了。

说过了,她就是那么个天真地残忍着的明丽少女。

憨傻但是聪明。

 

所以咕咕觉得够了,钱够了,愧疚也够了。她又该离开了,像离开爸爸一样。

她喜欢欢快地奔跑。哪怕老开对她的爱还没那么浓重,她是这么觉得的。

“sir 我一点都不爱您”

“我骗了您,或者没有”

“您对我的好是您自愿的”

“就当咕咕是个骗子吧,骗了您的钱真是不好意思”

“不要记得咕咕了,咕咕只是想骗个住处,在您之前的所有上当的可怜蛋都和您那么像”

“他们大多不认识顾城”

老开哑了哑,咕咕还是笑着,仿佛坦诚极了。咕咕只是想在这个城市里面,找个地方住下,然后收下了房东昂贵的示好。老开觉得她在开玩笑,因为一切都是没什么征兆的,又是十分合乎情理的。但是咕咕是想离开了,连行李都不用收拾,背上包就可以走了。老开忽地想起自己是该愤怒的,但又觉一阵脱力。臃肿的皮囊下的脂肪像是溶解了,皮肉蹋蹋地贴着骨骼,缩成一团。老开真正的样子,软弱又虚弱。

这是咕咕的魅力,这是老开的天真。

老开觉得自己很冷静,事实上他已经涕泪纵横了,他求着咕咕不要走,而咕咕只是望着他笑,卡姿兰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咕咕没骗他的钱,这是他心甘情愿的,咕咕也没骗他的感情,是他自己飘飘然地爱上了。不是咕咕的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中年老男人虚弱自残的爱。

老开哭罢了,自觉丢人。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老开想要个寄托。

咕咕歪了歪头,俯视着地板上的老开,想了想,这么说:

咕咕,鸽子咕咕的咕咕

为什么写老开的故事,他只是个例子。

ART3//ON GUARD DESERTER

老开从小就不好看,呆呆小小的,谈不上大家多喜欢他。他是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的。虽然体态臃肿,但总缩在角落里而已。

不引人注目,遇事也是怂的过分。顶着一副让人生厌的皮囊,却也能不给自己招惹麻烦。

他也有时会问妈妈为什么自己这么胖这么丑,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

其实老开也不是丑到人神共愤,只是看起来稍稍猥琐罢了。

其实老开一直是个好孩子。

 

老开一上高中就遇着麻烦了,青春期的孩子正是连狗都嫌的年纪,总喜欢到处惹是生非以此彰显自己的王霸之气。老开再怎么平凡,对于不明事理的一部分高中生来看,长得猥琐就是他的错,是他的错,就该教训他。

倒也没什么人揍他,也只是日常的小打小闹。

女生会因为老开看她们一眼就阴阳怪气地喊变态,男生总是推搡他。

老开的成绩也很平凡。

他是个不喜欢声张的人,就这么受着。毕竟没人揍他,他不感觉疼就好了。后来老开才知道有个词叫校园暴力,不过他倒也没觉得自己有多惨。

老开的第一次艳遇就发生在这段压抑的高中时代。老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件十分重大的事对于老开来讲。

老开以为α是来揍他的,因为她是校园里的大姐大,手底下一帮子小弟,人怎么样老开不知道,因为在那之前,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老开害怕极了,即使那天堵他的只有α一个人。

不过α那天,和老开开房了。老开也不知道怎么了,迷迷糊糊地,只能看见她一颤一颤的睫毛,还有被染成栗色的一缕鬓发,随着动作摇曳。她摸着老开的脸,黑色的指甲衬着苍白的皮,是很适合接吻的场景。不过两个人并没有。

老开感觉自己像个男人了,一辈子没干过这么勇的事儿。

不过不出意料的,α不是处女。

老开甚至都不敢问α为什么。而α只是笑笑,挺洒脱的那种,只跟他讲自己蛮喜欢他的,胖胖怂怂蛮可爱的。

除了妈妈,没有女性说过喜欢自己。

老开多么高兴阿,哪怕自己可能仅仅只是和α**的男孩其中之一。老开多么开心阿,虽然一次过后,两个人就没联系了。

不过他也不是说喜欢上了α,只是知道有人喜欢他,他就心思雀跃。

多好阿,有人喜欢他。老开觉得阳光明媚了不少。

不过后来就老开知道的,α被学校退学了。不过这跟老开都没关系了。

老开高考考了个凑合的分数,班级集体聚会的时候他没去。

找了个凑合的工作,租了间凑合的房子,除了妈妈他没爱过其他女人。也没女人爱他。

大概是时间没到。

ART4//AFTER DEATH

我和老开是大学时候的朋友了,他最近结婚了,妻子长相普通,但好在贤淑,也不嫌弃老开。但是老开并不开心。我们最近一次聚是在一家新开的酒吧

“咋的,能娶着媳妇还不高兴阿”我打趣道

他只是摇摇头,我很少看见他这么深沉的模样。“你知道顾城吗”老开问我。

我知道的,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诗人。

老开看起来很难过。他跟我讲咕咕的故事。我听着,感着有些唏嘘。

“她这么喜欢顾城,我从来没给她买过一本诗集,可明明是她骗了我,我还是想着她”

“我现在倒也不想说爱或者不爱的东西了。这都过于苍白,我只知道自己的自私,只知道我听到咕咕的身世,知道她的纠结时我所拥有的悲伤远不如她离开了我。我关于她的悲伤堆在角落,像泡沫一样,体积庞大,而轻轻一压便扁平了。只有关于自己的悲伤才记得深重,也无法忘了。咕咕走了,带着我给她的爱和钱”

“她就这么走了,而我忍不住想她。我知道的,像我这样的男人配不上她。我甚至不敢说是她先勾引的我,而我爱上她了,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的错。她是不是知道每个男人都不忍心揭发她,可连我自己都忘了,她是个处女,有时我想她是不是爱我的。可事实上她不爱我,这只狡猾的小鸟,她没骗我”

“她叫咕咕,鸽子咕咕的咕咕”

我想他是有点醉了,酒吧紫红的灯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加颓唐了。

“她溶化了,像一朵霜花,溶进了我的血液…”

我知道的,这是顾城给世界的诗。老开看起来很不好。

而我们都是这个城市里悲伤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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