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师录]老汤

（一）

“你考了多少分？”

芙洛一脸为难。

作为全科学霸之中的文科生,芙洛的地位日益下降。

只要是老师怒气满满地往台上一站，不及格的队列中便会有她的身影。最令她感到难堪的，便是在这队列中，所有人的目光总会聚集在她的身上。

然后，失望与难以置信交错，不仅是芙洛的心情复杂。

龙天作为她的同桌，虽然与清笙半斤八两，却总会幸运地踩在及格线上。

前几天还以他的名字嘲笑过呢。

芙洛迎着同桌的同情，将老师的训斥排在耳朵之外。

（二）

又是新学期。

熬过了数学，接下来便是科学。

芙洛委屈地撇撇嘴。

她低着头拨弄手指，心跳随着铃声的逐渐消失而愈来愈快。

***

“上课！”

新选的班长声音响亮，在清笙的耳中却好似小虫的嗡嗡作响。

一个辞了职的宣传委员，还有什么可讲呢。

她恍惚地站起，以不安望向讲台，却精神一振。

是一个新的老师。

***

老师并不高，皮肤也晒得黝黑。

更惹人注目的，是他的足球服，以及颈上的哨子。

“同学们好。”

他和蔼地笑着，看过整个班，尤其在清笙的脸上停留片刻。

“我姓汤，我爸我妈呢，想要我学习雷锋多些，所以我叫学锋！”

“大家可以叫我老汤，不过课堂上还是得叫老师啊。”

从未有一个老师的开场白如此的亲切，周围的同学脸上都慢慢地有了笑意。

“我从高中转来，喜欢足球！我还打过几次比赛……”

“从今天开始，我就来教你们科学！”

龙天正笑着，猛地注意到芙洛的眼中多了些光亮。

“你哭啦？”

芙洛回给他一个白眼。

“你才哭了呢。”

（三）

果然如同芙洛所料，这位老师的课妙趣横生。

“那么，我们知道了大气有那么多的层次……”

老汤猛地转向她。

“这位同学叫……芙洛！”

全班的视线又全部聚焦在她身上。

“芙洛，平流层上面的层有哪些？”

她站起来，紧张地往周围看了看。

一双双眼睛中，蕊怡、蓉清等朋友在暗暗的点头，鼓励她说下去；另外一些如思琪等的学霸也在用期待和相信看着她；唯独……

是几个平时就合不来的同学。

他们的眼神里只有嘲笑和幸灾乐祸。

她回瞪过去，面对着老汤的耐心，开口回答。

“中间层、暖层……”

然后，她突然听不到自己说了什么。

眼前只有老师眼中的肯定。

像极了夜空中她曾见过的明星。

（四）

自从那天起，芙洛便在执行自己立下的决定。

“一定要努力才可以啊。”

老汤的到来，带起了她学习的动力。

“芙洛的作业很认真，字迹也很端正。”

“芙洛的笔记做的不错！”

“芙洛……”

老汤似乎对于她充满了信心。

即使是作业本上，也充满了他对她的关怀。

“加油！”

“不会的问题要多找我来问问！”

每每翻开，她的心中便是一片阳光。

是自己的父母都未曾有过的不断鼓励。

***

“最近状态不错嘛！”

蕊怡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你可别来碰我，字写歪了。”

芙洛一脸认真地拿掉她的手。

“诶……”

蕊怡随意地拿起她的作业本，满眼都是清爽干净的卷面。

“你怎么这个学期有这么大的动力学习科学了？”

奋笔疾书的手停住了。

“你看到汤老师看我的时候的眼睛了吗？”

“像星星的反射，照亮了黑暗的天空。”

（五）

蕊怡和蓉清诧异地发现，不仅是科学，芙洛对于数学乃至社会、道法等等，都开始有了极大的兴趣。

“理科是很有趣的学科！”

虽然芙洛笑着，两人的心中依然不相信。

对于她们来说，光是数学的导学，科学的纠错，她们就能纠结很久，更是不用提到其他学科。

***

“你提出的问题不错。”

老汤依然和蔼地笑着。

芙洛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不是在学校里，而是在外面，假使老汤用这样的表情和她说话……

“他们会不会以为汤老师是我爸？”

然后，芙洛就沿着这条思路下去——

“如果汤老师是我爸就好了。这样的话，我也更会有信心学习……”

谁叫自己的父母从来不表扬自己呢。

芙洛正想得入神，突然被老汤叫回现实。

“芙洛啊，你还有什么事么？”

于是她一脸的尴尬。

“汤老师，其实……我昨天的试卷只做了选择题。”

老汤一愣，随后把她的试卷翻了出来。

“是昨天没时间做么？没关系的，你去补好吧。有时候，作业做不做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芙洛怔怔地接过试卷。

“那我……马上去补好……”

“没事，你想什么时候什么补起来都可以，最重要的是你想学习的这颗心，老师领了。”

（六）

转眼便是期末。

“芙洛……”

龙天小心翼翼地将试卷递过去。

“你……可以帮我讲讲么？”

“还有我！”

蕊怡从两人身后猛地蹦出来。

“这道题我也不会，一起看看吧。”

思琪笑着走过来。

芙洛面对伙伴，只点点头，便陷入思考中。

这是夏天，31℃，芙洛却一点都感觉不到闷热。

***

“走吧，去考试了。”

同个考场的伊曼叫醒了休息中的芙洛。

她在踏出班级门口前，回头看了一眼。

老汤笑着对她点点头，让她的心中多了些温暖和自信。

（七）

“非常感谢大家在这个年级的配合。”

“谢谢大家。”

“一定要按照单子上的认真做啊。”

芙洛只将老汤在最后一门考试考完之后的结语当做日常对自己2班的客气。

她未曾想过，为何在即将踏入九年级的那一天，她最信任的汤老师会长久的看着她，随后是一声不被人察觉的叹息。

***

“芙洛！”

隔壁的娅楠奔跑过来。

“你知道吗……”

“老汤下个学期不教我们了。”

对于正乐呵着的芙洛，无疑是五雷轰顶。

“为什么汤老师不教了……”

但娅楠只是轻轻的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后，转身离去。

***

“我们班的芙洛，诗歌在全校获得第一名，现在她的作品被直送到市内参赛。”

她走上台去，领过奖状的那一刻，整个班级响起掌声。

是敬佩，是真挚的恭喜。

她在座位上听讲，突然意识到非常重要的一点。

九年级，虽然成绩依旧不佳，但她不再拖别人后腿，并且所有的同学都在真诚的帮助她，祝贺她自我的蜕变。

而帮助蝴蝶破茧的人，却早已远去，不知所踪。

***

芙洛在学校发下的软皮本的封面上认真地写下“感谢汤老师”。

到头来，她也没能放下界线，开玩笑地叫他一声“老汤”。

“你看，这位叫芙洛，是个很认真厉害的人。”

那是他带着儿子，将她介绍给面前这个小孩的时候。

“要自信啊！挺好的，把说话声音放大来吧。”

眼前仍是老汤璀璨如星的眼睛，眼里依然是和蔼，相信与鼓励。

芙洛变得自信，变得快乐，变得阳光，全是老汤鼓励之中的成长。

她长大了。

但……老汤呢？

她抱着一个学期积累下来的纠错本，带着老汤的字迹，嚎啕。

“谢谢你，老汤。”

他一定听得到。

一定会的。

这是我的事，真实的事。

尽管有些地方做了改动。

现在想到那个因为流言蜚语而离开了一班二班的老汤，依然是眼前一片模糊。

拜托了，一定要让老汤过的好好的啊。

老汤不老，是我唯一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