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旧巷道
我的旧巷道
小时候,我的家在一条旧旧的巷道里,有一条好臭的臭水沟,里面有油腻腻的泡泡,从黑漆漆的污水里冒出,啪的一下,爆开,带着异味的污水滴向四周散去。另一边有一条没那么脏的水沟,里面的水看着干净很多,里面有绿绿的水藻,随着水流摇来摇去,那里面还有一种褐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和水藻很像,有点像一条一条小虫子,因为它可以在水不流的时候自己摆来摆去,小时候我觉得植物是没有生命的,因为它不会动,所以我认定那个褐褐的是小虫子。
旧巷道里有很多爷爷奶奶,他们都拄着拐杖,走路都是好慢好慢地走,小时候比较调皮,会在爷爷奶奶晃悠悠走路的时候,飞快地从他们身边跑过去,再扭头往回跑,但是我不会撞到他们。爷爷奶奶都很喜欢我,“阿 mie 阿mie”(温州话亲昵地叫小孩子)地叫我,我总是可以得到糖果和我最喜欢的状元糕。隔壁修自行车的阿公在他们家门前种了两棵像小树的花,花开的时候有一棵是白色,有一棵是红粉色。我很喜欢她们,阿公给我的小苗苗我都有好好地种进我们家门前的一小块地里,可是就是种不活,但是阿公每年还都会拔一两根长得壮壮的小苗给我。花开的时候是夏天,我起的老早,推开我们家的铁门,踮着脚轻轻走到小花树旁边,抿着嘴把两只手握成小碗,把彩色的小蜻蜓(后来我才知道是和蜻蜓长得极像的昆虫,叫豆娘)拢到手里去,再轻轻松开,看他们飞走。
然后拿出梳子对着老式的黄玻璃窗梳很久很久的头发,妈妈说要独立,学会自己扎头发,我喜欢整整齐齐,头发鼓出来一点点都要重新扎,最后会扎得手酸脖子酸,还是妈妈给我扎好看的小辫子。扎好头发之后也差不多七点了,吃完早饭我跑到一个奶奶家门口,看奶奶用一个小小的炉子烧木头来烧开水,她有一把破破的棕叶扇子,对着炉子下面的小洞扇扇扇,灰色的烟慢慢升起来,又被扇子扇开。这个奶奶是一个好老好老的老人,只会说本地话,看起来凶凶的。有时候我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只好“嗯嗯嗯”的回答,但是好奇怪的是,奶奶她每次好像都会很认同我的“嗯”,皱巴巴的脸笑起来就更皱了。
隔壁还有一个奶奶家,他的孙子是我的幼儿园同学,叫恩泽,他的名字用本地话叫起来很像“驴仔”,他的奶奶叫他吃饭的时候总是很大声地“驴仔!驴仔!"这时候我坐在家里也能听清,就捂着嘴巴笑。他是我幼儿园时期家附近唯一的朋友,恩泽的皮肤很白很白,嘴巴厚厚的,因为他很喜欢舔嘴唇,所以他的嘴外一圈常年是红色晕开的。他的家里有一台游戏机,有我最喜欢的魂斗罗,但是他不是最喜欢玩这个游戏,我就只能答应他一些条件,他才能陪我玩,有时候是吃掉奶奶让他吃的他不喜欢吃的蔬菜,有的时候是帮他搭积木。他玩魂斗罗特别特别厉害,一个下午都不要,我们就能打通关啦。
我不是一个很文静的女孩子,喜欢到处玩,到处翻,翻开一块石头,打开下水道盖子,打开电箱的盖子(我现在知道那样做很危险了,很庆幸我当年没受过伤)把阿公家的土挖开,都是我每天要干的事情。那个地方特别神奇,翻开石头,打开下水道盖子能找到淡黄色的蜗牛!有些时候运气好还可以得到稀有的淡红色蜗牛!
那时候我观察臭水沟可以发现一两个一元硬币去买糖果吃,挖土有时候可以找到一毛一毛的硬币存起来,翻石头开下水道盖子能找到我的小宠物。现在我长大了,搬家了,不观察臭水沟,不翻石头和下水道盖子了,再也没找到过硬币买东西吃,再也没有发现过淡黄淡红的小蜗牛,我感觉我亏大了。
快要睡觉的时候突然想写文章,快两个小时,有了《我的旧巷道》4.16
4.16写的诗
石阶上的青苔开小花
混着阿婆家柴烟的风刮呀刮
绿水藻跟着水流弯着腰
小蜻蜓也会跳舞啦
喂,我说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我就只跟着你,追到你才能和你说话
驴仔呀,其实我也很讨厌吃蔬菜
可是魂斗罗我玩不腻
阿公阿婆你看我跑的这么快
猜猜我有没有小翅膀
你给我糖果我也不告诉你
蜗牛蜗牛你的家在哪
我怎么哪里都可以看见你
快点回家吧妈妈会担心你的啊
我走啦妈妈叫我吃饭了
明天我还会来找你玩哒
我觉得在世之人就是很古怪,身处其中不知福,总要失去了,才怀念,才庆幸自己的那段过往经历。我想虽然每个人必定都有道家情怀,但却无法真正做到无为和特别的处世观。道家的齐物,万般世界等同,泰山同尘埃,尘埃如泰山,听时总有一股莫名气流的全身传送。我想,语文和历史,是世间真理锦集,是把世间鸡毛拢成锦绣的大方之家。
生活有时是一地的鸡毛,我期许它变......我感恩它变成一地的锦绣。——蔡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