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痕(中)
我抛出一堆无脑问题试图逃离被新概念怪力乱神般文字支配的恐惧,紧接着受到了D的强烈抨击——其实隔了一段时间,但在我做完绝对值不等式启动笔记本的瞬间他的语音接二连三。我想这实在是无聊的偶然,上天连让我对他置之不理的半分钟都不赐予。
听完了我发现我对他的理解停留在肤浅的层面(不是第一次),但很明显他并不想让我深入了解,我礼貌地说了再见关掉QQ想着再也不见,尽管我相信下周或者更早我会被打脸。
如果不看些文字这个充满哀乐的夜晚难以为继,纯情校园言情小说可以消磨荷尔蒙分泌过于旺盛的寂寞夜晚但不能应对决定在接下来几个小时理性思考的生物。在混杂着《好汉歌》与《学习雷锋好榜样》旋律的唢呐声中我在vivo X6的浏览器上键入《震后嘉年华》,手机已经五岁,虽然它还是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有温柔的粉红色,但和我一样不再年轻,显示出下一个界面很费了些时间。在这段空隙我想着哪天我的文友取出这种稀奇题目给我看我一定以我年纪允许的最大速度赶到他身边将他的大脑送去人民医院洗干净,当然不能忘记带上他的社保卡。
我还是看到了那篇文章,我以正常速度读了一遍。
短暂的五分钟,我保持沉默,一直到手机屏幕熄灭。
我觉得这种文章被作家协会的老师交口称赞实在让我意外,我宁愿D在骗我。
宁愿而已,芜杂的思绪下我又读了三遍,逼迫自己接受现实。
一逼迫就逼迫到我们回家。
母亲在刷洗着沾了丧礼晦气的外衣,西门子洗衣机轰隆作响,父亲的酒鼾声令人震惊,我想逃离我面前一会儿亮一会儿灭的界面,这不是灵异事件,只是我出于惶恐的自卫反应。
后来我大概觉得我此生不用进文坛,在圈外蹦跶就好,我安心地退出,然后点开微博欣赏网民的骂战以及突破三观的情感事件并再次确信编出来的才最精彩。
低级的感官刺激让人沉迷,2020依旧有很多智商处于平均线以下的网民。
我跟吸毒上瘾一样喜爱文言文,也跟吸毒失智一样忽略我文言文阅读永远一塌糊涂,彼时我是语文课代表,老师告诉我团支书课代表这两个职位你只能选一个,乐于奉献的我选了后者。
我不后悔,但我觉得实在离谱,没课代表多出来的2分我中考素质分照样是20,何必辛苦自己?更离谱的是老师上《最苦与最乐》一时兴起问我们的理想是什么,作为语文课代表我很不幸地被点名,迅速用手盖住写在书页上的歪诗,我站起来卡壳半天嘀咕一句当作家因为我实在说不出我将来就想在家混吃等死,随之掌声震耳欲聋让我对接下来的初中生活心生绝望。
心说丢脸就丢脸吧,丢完了得了,结果这一丢保守估计丢到了隔壁八班和老师办公室。目前我对此只剩下一个感想那就是这篇文章千万不要被老师看到。
这事八年级发生,九年级我开始与隔壁班的N通信,绯闻沸沸扬扬就差捅老师那儿但他岿然不动置之不理,具体表现在他两个月没回我信,在一个过于清冷的晚自习下课我鼓起勇气去给他看我新写的小说,正在想如何优雅地给他他正好出了八班门想去洗手间,于是我充分利用这个大好时机把本子塞进他手里。
次日早晨与八班课代表交流完早读内容我依稀听见他唤我姓名,一片迷惘中我回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看是我的小说。
我目瞪口呆,原来打破僵局如此容易。可爱的2018年,我情窦初开还会悄悄打开第一页满怀期待地看看有没有信。
我边巡堂边看他写给我的东西,看着看着我突然想拥有哆啦A梦的时光机,打醒那节语文课做梦的自己,他给我写“你说你梦想当作家,这固然很合理,但是建议先业余,因为你缺乏阅历,在我看来这部小说的结构和语言都很不错但是……”。
……
我甚至无法说明我的梦想不是当作家。否则我给他看我的小说干嘛?
N实在是个奇人,起码在我们逼仄的初中是(或许因为它以升学率著名),我第一次知道有人既听《倾尽天下》又时不时在信里混入李荣浩,既看《权利的游戏》又看《道德经》,我提出的问题(包括但不限于关于儒释道的冲突)他都能给你分析两页纸甚至引用佛经。
第一封信是张明信片,文体是半文言,他饶有兴致地陪我聊了两个回合然后在为提前考准备的加课上给我几张纸。我满怀期待地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原因是我前一张明信片问他QQ分组,少女喜欢给自己加戏,我觉得他是我人生为数不多的少数,就将他划定在亦师亦友或者是知音范畴让他任择其一,他说你自己都知道这是在胡扯。
不愧是N,第一次写白话形式的信就给我这么大惊喜。导致接下来两个月我们彼此断掉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