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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晚·小夜风

作者:丸子会飞喔 发布时间:2020-03-31 10:43:39

当指尖扣下开关,世界都湮在夜色的黑中,榭都会在那一刻,感到怕。榭像每一个天真的少年一样,他怕黑,他很普通,很平庸。他会每天乖乖地上下学,会听妈妈的话不去多看女生一眼,好像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模样。

 

静和他的名字一点也不相搭,至少在某种正常人的角度来看,是这样。他仿佛是生在黑夜里的猫,总在无光的地方行走,狂欢,他热爱黑夜,因为那是他内心深处的色彩,可以掩饰他的虚弱病态。静像每一个街头的少年一样,仿佛天不怕地不怕,活得恣意又张扬,惹得无知少女投来艳羡的目光,好像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模样。

 

两个人本来平行的故事线,却因一只蝴蝶的扇动翅膀,偏移轨迹,在某个节点,相交。

最后渐行渐远。

 

静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酒吧,

而榭因为补课而晚回家。

公园的长椅上,因为风吹,两道视线交汇,命运停滞了一秒,谁也不知道。榭想逃,但静不让,另一只没有拿烟的手拦在榭的身前,不偏不倚,恰好七厘米。

“明明,是你先挑起的事端。”很多年后的榭如此叹道,眼泪煮成了苦闷。

今天榭被老师留下补习,这是榭第一次晚回家,暮色四合,有些心慌,只有那个略显老旧的小公园,有光亮。却发现,长椅上已经有人了,看起来落寞极了,橙色的光亮照在男孩的脸上,像遗世的宝藏,不自觉地走进,下意识想逃离,可还是来不及。

静那天晚上没有去酒吧,他心情很不好,一个人,烟还是酒,在长椅上,他觉得自己糟透了,轻轻的脚步声,慌张的脸,忽然有些想发笑,就这么看着榭一步一步挪到自己面前,步态僵硬,有趣的不得了,干净澄澈的眼睛,不想让他走远。

鼻尖几乎挨着鼻尖,一个呆滞,一个坏心眼。

那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聊聊就聊聊吧。

蝉不知疲倦地在聒噪,晚风婆娑着叶,这个角落,是夏天的清凉。

后来随着时间的奔波,榭忘了他们第一次聊过的那些话,也忘了为什么会有第二次见面的鬼使神差。

少年间会有不同的话题。

如果说,缘分就是两颗孤独的心在互相靠拢。

他们会知道对方的欢欣,也能感受对方的苦闷。

榭开始扯谎,每天晚回家,他在追求从未有过的刺激。

静开始不去酒吧,每天早早就在灯下等待,他在追求从未有过的宁静。

两个人都在想,生活其实可以是另一种样子。像镜子的两面一样。

他们都在抽离,原本的自己,两个人在偏移,偏移自己讨厌的自己。

榭不再害怕黑了,因为他知道,世界再怎么黯淡,依然还会有静在等他,为他点一盏灯,他享受夜,因为他不再孤独。

静发现自己开始恐惧黑暗,他明白,榭像一个太阳,即使他平淡,平常,可却为他送来光亮。而自己像蜷缩在巢穴里的老鼠,就算他渴求阳光,也不能把他拉进黑色的晚上。自私,太自私了。

当年的他们都不清楚对方的想法。

“如果,如果我要是知道,我就不做你的太阳,我想做一只蚂蚁,和你一辈子在角落,不起眼的地方,这样,就好”榭这样想。

可他终究不是太阳,也不是蚂蚁,一辈子也太长。

榭的妈妈还是发现了榭的变化和他的假话,但她没有什么过激的表达。她一直在后悔,后悔幼年时对榭的严加管教,她把她的宝贝变得越来越沉默,一副拘谨的样子,母子间的疏离,她感觉得到。她知道榭不是故意的,可正是因为榭的无意,才更让她歉疚。她希望榭只是在和她赌气,这样还能重归于好,可这是习惯,是连她的一句玩笑话都能当真的可怕习惯。所以面对榭的行为,她又欣喜又担忧,很复杂,她也是第一次当妈妈。

“不用紧张,阿榭,妈妈不会管束你的社交,但你要看清对方,不要毫无保留”没有说为你好,没有一味的赞同,但是够语重心长。

榭有些意外,其余是欣喜和感激。

这一次,他光明正大地去找静。

今天,静的脸色不好,说实话,静的脸色每天都不好,俊秀的面庞总带着病态的苍白,榭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如此注意这个平常之处。

预感被称作预感是有理由的,只是过分得意的好心情,掩盖了对悲伤的警惕心。

“阿静,我妈妈知道我每天来找你了,但……唔!”

静听着前半句忽然颤抖了一下,很轻微的,然后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他。

莽撞的带着极冲动的亲吻,榭被咯得有些疼,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只有盲音。静埋在心底的压抑,不安,恐惧,榭通通没有感觉到,他只是很惊讶。

唇的触感变轻了,渐渐离开了,鼻尖却挨着鼻尖,像他们初见那天一样,依旧是一个呆滞,但另一个男孩,丢失了坏心眼。

“你……”榭想开口,

“嘘——别说话,等一会……让我说”静却摁住了话头。

长时间的静默,榭在等他的借口,等来的,是再次落下的吻。

长时间的吻,榭没有在等结束,“我其实也很喜欢静呢”

静又吻了榭,轻柔又眷恋,可他们不应该是镜子的两面?即使亲吻,也会有距离?自他们的唇缝,一些东西开始裂开,如同正常人眼里所谓的伦理拘束。

这一刻,他们只有彼此;也只有这一刻,他们才拥有彼此。

“榭,我很喜欢你”静说,“即使我们是男生”

顿了一下,

“但抛开性别来讲,我们之间有很远的距离……

(骗人,明明我们都亲吻过)

我喜欢你,这我得告诉你,但我不会奢望你的答复……

(不,不是的,我也喜欢你阿)

我有一些难以诉之于口事情,我太自私了,你是我的太阳,我不能,不能拖累你,你那么好,我不能带坏你……

(我不好的,真的,是你带给我光)

你今天说,你的妈妈,我知道,我会离开,不会让你为难

(没有!妈妈……妈妈她同意我们来往的!)

(也……这只是来往……)

榭猛地一甩,眼里夹杂着不甘,深深的无力感,他终究什么也没说。他发现,有些东西,要离开了。

两个人就这么注视着,因为自己眼里的复杂,而看不清对方。身体的距离很近,缘分却被拉开。

分别之时,“谢谢你,我……再见”榭只说了这么一句。

转身的那刻,两个少年都无声地让泪水肆意流淌。

第二天,榭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醒来,在母亲担心的注视下,发了疯地奔跑,他不想,一点也不想失去静。目的地只有一个——那个破旧的公园,可静白天不可能在公园。他想去另外的地方找静,可发现,他对静了解的那么少,甚至,甚至不知道他的家在哪,不知道静喜欢去哪,榭什么都不知道。真可悲,他是多自以为是,才会从未想过静会离开。

又好像静只是榭在夜晚一时害怕做的梦,

现在,梦醒了。

“妈妈说的对,不能毫无保留……”榭固执地等着天黑。

漫长,又无力的等待,是连自己都不抱希望的希望。

静离开了榭,原因竟是奇迹般地要为他好,真是的,混蛋。

现在已经入冬了,是二少年认识的第二个年头。太阳艰难地散发着温热,榭坐在那张有些简陋的长椅上,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扶手上快要被风吹掉的漆皮,却依旧顽强地摇曳。榭抬抬手,扫落了那块生着锈斑的黑,看着它被风吹走。榭叹了口气,脑子里闪过好多场景,一大部分都是来自身下的长椅,环境的重合,情绪却分崩离析。他悄悄抹了一下眼泪,尽力让冷风把心里的湿意吹干,他在等待,他想好好表白。

冬天很快太阳就下山,冷,真冷,公园里的灯被自动点亮,榭只能看见一片黯淡,因为那个少年,没有来。

他把手埋进口袋,口中呵出的雾气,让自己迷惘,眼睛紧得酸疼,四肢麻木。

等榭的妈妈找到榭时,他已经哭得满眼通红,狼狈不堪,双肩止不住地耸动。妈妈什么也没说,她也明白了大致,只是轻轻为榭戴上厚软的围巾,抱着他,任他大哭,轻轻地安抚,最后哭累了,再由她牵着少年回家。少年早已长得比她高,但她还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回到了温暖的家中,她倒了一杯刚热好的牛奶,递给榭,榭没有接,她就放在一旁。

眉眼间的温和,母子的相像,她也有一个动听的名字——秋。

“妈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和我讲讲吗?”

榭不说话,还是沉默,

秋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说,“阿榭,我明白我是个不太合格的母亲。我在你小时候那么苛刻,你甚至说是决绝也不为过,我没办法对你说这是为你好”她拉开凳子坐下,刺耳的声音在片刻的沉默中却不显突兀,好像是本该这样。她试图注视榭的眼睛,“我知道,你很喜欢另一个男生,我不知详情,但我可以看见你的变化,你在变得更好”“可他让我们的宝贝流眼泪了,我也是真不知道该不该生他的气”仿佛轻轻地半开玩笑,

榭动了动,秋知道,他在动摇,

“你知道,我和你爸爸的故事吗?”状似不经意地一瞟茶台上的某张照片“哎呀,都是老掉牙的故事了,后来他走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留下我和你。那个时候我没空悲伤,因为我还有你,现在,那个男孩离开了你,别难过,因为你还有我。”

榭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拿过桌上那杯冷掉的牛奶一饮而尽。

“真乖,洗洗脸,好好睡一觉。”秋揉揉他的头发,顿了顿,又说“今天你走的时候,我看见信箱里有封信,给你的,我没看哦,放你桌上了。”

“嗯”榭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秋趿着拖鞋欲走,正当她打开房间灯的时候,“谢谢,妈”榭小声说

榭没看见秋幸福的笑沾湿了眼眶。

 

那晚,榭没有看信,甚至目光都没有向书桌上瞟,只是草草关灯,蒙头便睡着。

他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每个梦都是以静病态的脸作结尾。

榭醒来,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斜眼看向信封。

心忽然一动,指尖微颤地打开了信封。

 

多年后的很多东西,榭只能坐在一张陌生的长椅上,半蒙半猜,得到答案,已经太晚。

就像原来的公园,早些年变成了某集团的房地产。

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

静只是被榭强行压入心底

再后来,榭同一个女人结婚了,好像生活又回到了原来那样。

但静不是夜里的梦,榭也不会像喜欢静那样喜欢另一个人。

秋很惊讶他会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但想想,也就明白了。

 

还是那个冬天的早上,阳光很暖,信很短,

“榭,我知道,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在欺骗自己,也试图欺骗你。我很喜欢你,真的……我身体不是很好,我没办法……我的病更重了,我很想你。以后,如果可以,不要忘了我,只要淡淡的想就好。以后,好好学习,长大了,找一个和你一样好脾气的女人照顾你……唔,我刚想了想,你还是忘了我吧,如果,如果不行,就在澜园给我放束花吧”

澜园,是一个很偏僻的墓园。

喜欢,就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惨剧。

榭有了一个女儿,甜甜软软。他有私心,所以给她取名“静晚”他非常非常非常后悔,如果他从来没有……会不会就不会承担不必要的愧疚……算了,静知道了会难过的。

 

有那么一次,榭去过澜园,看着寥寥无几的墓碑,他只能感觉窒息。简陋地让人记不起那个张扬恣意的少年。

静的墓前有一个老太,坐着轮椅,手边有一枝半软的白花。

浑浊的双眼望着走来的榭,问:

“你是静吗”

 

今后的日子里,平平淡淡,没有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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