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忱【人间】
这是一个真的故事,发生在错的时间。
准备好了吗?我开始了哦。
我的室友商,喜欢上了一个住在我家附近的女孩,他说他看她的一颦一笑,像极了自己的意中人。我笑他花痴,笑他渣男本渣。
他没有回话,因为,我知道他确实不渣。我还知道追他的人数不胜数,但他仍只是一笑置之。既不对漂亮女生评头论足,也不会为几个奔放小妹的告白而或脸红或局促。
他真的坠入爱河了,我确信。
初二那年的光棍节前夜,一群自以为是的男孩骄傲地举杯,庆祝我们找到的各自的目标。自以为是地学着大人仰头喝尽酒杯中的酒,自以为是地说着要给喜欢的女孩未来。微苦的酒就着手电筒的昏暗灯光灌进喉中。那夜未见银河。但他的眼眸明媚如星河流转。我问他你确定吗?他愣了很久也没想清楚答案。
他只是不敢承认罢了。我轻声笑着,喝干了瓶中的残酒。那时的酒其实并不苦,倒是多了点少年的意气。我想着,然后安然入睡。
他的胆子真的很大,第一个在凌晨叫醒我,谈我们的“脱单大计”;第一次为我们接下来的表白狂潮做了模范——他是我们中的第一人,在某个晚自习之后。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不到两天。
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她……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永远是细声细气?也许吧。她喜欢……喜欢……哦我想起来了,她的名字叫笙。
一个星期五放学的公交车上,我听她说起自己和商的事,“模范夫妻”我带着半戏谑半崇拜的语气回应。“……我以为你知道……”“嗯~什么?”“我和他……”
后来我幡然醒悟:那个他,指的是僦。我和商的同班同学。
“喔。”我淡淡地回应。如他待她般冷漠。“能……替我和他说说吗?”“他是谁啊,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记得告诉他,那个女孩背叛了世界来爱他”笙的眼眶微红,但她还是清楚地说出这句话。这句话可能来自《大鱼海棠》或是什么别的地方。而我只记得她说这话时鼻翼的轻轻翕动。
商没有做错。
商说自己跨过星辰,终是为了与她相拥。他说早恋可能会很苦,所以我要给她更多甜。他说我的未来就是你,没有你,没有未来。他在那节宁静如湖水的晚自习用他的心神荡起涟漪,他牵着那个他第一次拼尽全力想去守护的人的手,轻笑着说“幼师吗?很可爱的职业,那我们一起吧。”我知道每一个经过精挑细选的情侣头像背后,都有他悄悄镌刻下自己和她的名字。
她轻轻摇着头,不知是因为晃动的车厢还是因为尘路上的飞沙,这次,我真的看见了她的泪水。她说她是对不起商。但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有错吗?她问自己,也在问我。我有点惊愕,问她你为什么现在才想起他不是你真正喜欢的人,她说,“我尝试过用商代替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她没有继续说,也没必要继续说。我们都懂。
那是一个渴望远方的人的告别。
她还说她很想尽力补偿这一切,我笑着问她你拿什么补偿,商做了那么多,你知道他要什么,可你已经把它给了别人了。我还是没能等到她的答案——我得下车了。她的眼神就那么认真地望着车窗外的那片湖,湖水泛泛,什么也没有。又像是什么都说了。那是冲动,是为彼此放弃一切的冲动……
他们,真像……
我有点庆幸面对这片湖,我小时候经常坐在这里想事情。想大人的事。也许……谈恋爱还不急?
“她不是属于我的那朵花,我只是途经了她的盛放”——我替商这么想到。
商嘛似乎真的就这么了结了,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就如同他坠入爱河前的风格一样。“照顾好自己”这是他给笙和僦最好的礼物。
有情人未必终成眷属,但盛放的瞬间哪怕零落成泥,也暗香盈盈。
我有幸见证了笙的盛放,在另一个春天。
僦的身影出现在走道尽头,笙如一位待心上人远游归来的女子。眸中尽是欢欣。
僦每年都会回来,来看我们这帮兄弟 。从春城昆明。
终于我看到僦和她手挽着手,在新华书店的门口等着我们。笙预言了春的到来,也预言了自己的盛放。
那时的她,被大家戏称为嫂子,很是嚣张地被他搂着,他们“目空一切”眼里只有彼此。她跟我说,他们在谈未来。谈十年后他们会是怎么样。他们走在后面,好像和我们这些单身青年格格不入,两个一见钟情的人就那么久伫着,孤立着这个世界。那是我见过,最骄傲的她。
商并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如他很难再爱上另一个人,他也再没那么恨过一个人。
那个和他签订契约的人走了,她把他拉出深渊,又用更大的力气将他永远留在了那里。
所以商才会不甘心
——“我真的很喜欢她啊”我不由想起那个双十一前夜,他在微醺中这么告诉我,我只顾着指出他的意图明显,却根本没想他在兄弟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的勇气,要凝聚多少个日夜。
王子闯进城堡,杀死了恶龙。救出了被囚禁的公主。尽管恶龙从来不曾伤害过公主。
结局当然皆大欢喜。
还记得我说过吗?有情人未必终成眷属……零落成泥的花,现在也只是泥而已。花的一生在壮阔中翩然落幕,可尘的故事刚刚开始……
花终要谢的啊,哪有什么终成眷属。
僦最后也走了,用和她离开商一样的方式,措不及防,悄无声息。就像浮在泡沫上的繁华。她当时哭着找到僦,问他为什么,他满不在乎地说了句,没什么啊,我不喜欢你了。她,以为只是她做了什么不对的事而已,还等着僦像从前一样对她说“傻瓜,逗你玩呢”,还盼着再和他一起牵手看公园的蜡梅呢。也许这就是个梦吧,梦醒了还能对着彼此的照片说早安,说我昨晚做了个噩梦……可僦是真的走了,某天上午,阳光明媚,他走进当时他来的那个车站,再也没有回来,留下那个敢放弃世界去爱他的人在原地。
想来僦也有心中的朱砂痣吧,我不再对情爱做出评判。
最后我问她,给你一次从来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她回了我一个很凄然的笑,我猜大概她还是会等一个刮着风的雨天,撑着伞伫立在车站,等他回来时,替他拭去发梢上的雨珠,他的脸沉静而温柔,她眼波流转,轻声说“你回来啦?”
这才是故事的结局,是本无交集的男孩和女孩在幻想中噙着世界残存不多的温柔。
她终究不是僦的紫霞,那首她常听的《醉赤壁》中,那个策马出征的将军,也许永远留在了回忆中。
也许只有我知道,她的歌声中,更多的是故事。“青石板上的月光照进这山城,我一路的跟,你轮回声,我对你用情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