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

回忆过往的岁月，如同四处流经的微风，辗转指尖，而后无声无息并且不可挽回地跌落，只剩下心涧深处仅存的温柔触感。这样的记忆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涟起清波的鲤鱼，自由，静谧，却能够在瞬间遗忘不安。

01.

喂，在吗？你此刻是不是正于校园一角的阴影中看书呢？也许才听见下课铃声的响起，出门观望，眼前是尖锐而无法抹平的阳光，以及高大树木所映射出的阴影。就是我们的曾经，也一定依恋着如此微热泛滥的午后，有人会在绿荫下的长椅谈笑，有男生肆无忌惮地四处奔跑，阳光被折叠作雾霭，包裹着自己度过这时间的零碎。

喂，你是在我所描述的晴空之下吗？或者是空荡无人的教室中央，一遍又一遍地为未来而努力呢？其实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平复心底的不安，然后记得鼓励自己的隐忍。

02.

在我起笔这段文字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很温暖。

你知道吗，无论你我彼此，都曾经历过这样煎熬的日子。上课时受燥热灼烧的双瞳，还有随时可能失色的脸孔，老师的话语似乎是拥有着魔力，一步步诱导自己向梦境步去。有时候数学课，有时候历史课。晚自习的大部分时间是对星空的观察，闪烁不止的霓虹，亦或遮掩的云烟。为喜欢的星辰定下了别名，但实际上在第二夜无法寻得，本来以为同自己相关的一切都应该是独一无二的，眼下却也只是淹没于星海的一抹微光。

记忆里还有第一次看见你时的容貌。在准备过后的入学考试中，你趴在桌子上一直睡觉。

03.

那个时候的自己，非常努力地学习，不会试图留下多少值得回味的细节，因为意想中的琐碎对于时间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太容易丢失了。只有封闭校园里类似体育操场一样单调乏味的日子，以及写文投稿的无限耐心，凭借抽象的回忆寄宿于内心一角。有时在书店里买入两三本散文集会顺便带回几册作业习题，约朋友去喝上一杯奶茶也觉得特别开心。

宿舍管理员会在七点前把每一个人赶出寝室，去教室里上早自习。所有人整理好书包，把还没有吃完的糕点或面包，塞进塑料袋，然后随着人流开始一天的功课。

早晨、中午、下午、傍晚。

白板上的课时换了一遍又一遍，耳畔的喧嚣一晃而过。后来我在某些杂志里读到“那是珠宝一样的时光”，我觉得这种形容的确贴切。

离开校园时，杂音由浑浊直至清晰消隐。披上风衣，某人在夜风中独自前行。

路过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人群始终聚集于此，过了许久，才勉强散去。

路过一家沸反盈天的餐厅，雾气以氤氲交融于落地窗边际。

路过一名正在维修电线的工人。

路过一对牵手并行的情侣。

路过无数棵静默的梧桐，它们将落叶撒向地面。

04.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平淡无味，或者普普通通。

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即便是最简单的动作，也会感到很快乐。

“嗯？你今天作业做得这么快？”

“今天作业很少的好嘛。”

“额，那可能是因为我又‘放肆’玩了一把吧。”

“诶，你还知道。”

我记起自己有一个朋友，在青葱岁月的交织中，宁静而与世无争，可能不太喜欢文学，而看得最多的文字也就是我字迹凌乱的那些素材文章。我觉得他很纯粹并且快乐。我一直认为喜欢文学的人总会难免忧伤，他们的幸福，散落在世界尽头的一角，以及理想中的维度，等寻到那处维度时，就更不愿意离开了。他说看我写的作品总是会觉得难过，因为我并没有得到自己的幸福。而我却是欣慰的——如果他这一点担心都烟消云散了，我所谓的大幸福，又会在哪里呢？

大概就是那样的自己，那样的我们，坐落于何处，都会显得耀眼。生命会在青春里被无限拉长，如果就此重新回顾过去，那些美好的，温暖的，善良的，珍惜的过往，都会因为太过美好，而在今后的低温里，显得脆弱并且“过分美好”，因为知道它们在随后到来的风暴里将不复存在，所以才会湿润了眼眶。

就像是傍晚微光陨落的瞬间，受黑暗逐渐侵吞的世界。

笼罩后，身体失去了温度。

05.

初二开始尝试写文，在别人能够睡眠的时间持续熬夜，即便是成绩下滑，也没有停止。每天看着自己逐渐增大的名次，心底自然生成了一种莫名的无力感，由此却依旧奋斗，也是喝一大杯的咖啡，直到后来像是产生了抗体，又利用了新的方法。

快要到初三了，我相信这个时代的所有寒门学子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以完成梦想，挖掘着自己的潜力而相信力量无穷尽，可能更多的是渴望自由，以及对于本我的证明。有时在寝室里嘲笑着彼此的熊猫眼，马上又继续看书做题。谁都不想输给谁。虽然可能有些人说着要熬夜看课外书，但实际问题大家都心照不宣。

比起一开始的平淡来说，随时间推移，肩上名为责任的背负会越来越沉重，像是空气里浮动的尘埃一样，走过那段时光，走过那段路程，就如影随形地黏在身上。如果忍无可忍，会将试卷揉作一团扔出窗外，下课乘没人的时候，又会绕到教学楼后的草坪，把它重新展开分析。

也受到过不理解，失落过，遗憾过。

也有许多次甚至是做梦都在考试，周围的人大多奋笔疾书答题，自己却停滞着无所可写。

那样的梦魇里，以老师的分数报告结束。每次挣扎着醒来，都如同溺水者挣扎出水面，明白这只是一场噩梦时，前几秒的庆幸过后，立刻就会流下委屈的眼泪。

一直到现在，脑海里也依旧存在那样的场景。

梦中笔尖持续摩擦的声响，还有时钟无止的警告。

06.

那些陪伴着自己的朋友，即使是假期也会彼此互相联系。

“对了，最近的那部电影一起去看吗？”

最简单的话语，随意而无拘束。

“好！什么时候？还有别人吗？”

希望可以一直存在于此。

“有有有！午饭也外面解决怎么样？”

一起哭的人，一起笑的人。

“好啊。”

以及我们眼中最简单的快乐。

会有不同的性格，却彼此习惯的我们，不会展露任何棱角，唯一献上的，只有宽容以及微笑。

可能之后会活在各自的世界里，但至少需要知道：我们曾经用力地在一起过。

07.

我可以想象到那个情景，那份执着，作为青春的唯一标志四处游走，以及终将逝去的幸福。

对于我来说，青春不是一段时间，也并非一次经历。它们更像一只容器，在我身心陨落时，在我自负心理膨胀而无从搁置时，它们安稳地接住了那些，并且使之以种子的形态变化，破土、生长，最终成为我曾经不敢想象的乔木。

我希望我的乔木长得更高，更葱茏。

我希望未来的旅途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