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矮”

    我的父亲是个平凡的人，要说有什么独特的，大概是他的矮吧。

    父亲真的很矮，只有168CM，但父亲的矮是不同的。在家里时，他总是笑着说他的矮是因为干活干矮的；在办公室里时，他总是故作严肃地说他的矮是坐矮的；在外面时，他又轻松地说他的矮是走矮的。可，当我问他时，他却说他的矮是因为他老了……

     小时候我疑惑过，为什么每次下雨总是父亲冒着大雨来接我放学。也疑惑过，为什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伞到我头顶的距离从50CM缩小到了10CM。大概是父亲矮了吧？

      一天，又是一天的大雨倾盆，雨点打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好像一只猛兽，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扯着嘶哑的嗓子在咆哮。六年级的我一米六左右，焦急地在校门口来回踱步，看向远方，恨不得用三只眼睛来寻找那个身影。果然，父亲来了。仍是不拘小节的格子衬衫，仍是矮矮胖胖的身影，仍是记忆里宽阔的肩膀。他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那样急，好像那大雨与大风都不存在似的——他的衣服甚至都没湿一点。我急忙钻入他的雨伞下，忙不迭就撞到了伞的骨架。他忙把伞撑高，半开玩笑地说：“你没事吧，要是撞傻了怎么办？”

      “我才不会呢。”我怼了回去，但心里或多或少的有了些想法：父亲又矮了。

      一路上，我边说着话还边左右跑动，却突然发现了一丝很小的异样，几乎觉察不到——父亲几乎将伞“盖”在了我的头上，刚刚好，离我头顶只三四厘米，将我遮得严严实实。那父亲呢？我微微一愣，反射性地向父亲的右肩上看去——它完全就露在外面，饱受着风雨的摧残。父亲右边的袖子全湿了，微微冒着的水汽将他背上的衬衫也弄湿了，最边上的还渗出了水，像个凄惨的，风餐露宿的旅人——他是为了我，只因为他是我的父亲！还未完全看完，他连忙转过肩去，神色慌乱，像个被人知道了秘密的小孩，连与我对视都不敢。我也转过头，眼眶里有一种温暖的液体在不停打转，最后随脸颊的弧度滑落下来。泪，使我的视线模糊起来，也使我右边的身躯伟岸了起来。气氛安静下来，有些诡异，我不知道我脸上的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只是擦干了它，扯着嘴角，笑着对父亲说：“爸，你好像又矮了。”

      不久，父亲果然生病了，我与母亲忙里忙外中也发现，父亲脸上确实多了些皱纹，我也才明白：父亲是真的矮了，也是真的老了，而父亲的“矮”是属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