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追梦（1）

   “一束康乃馨，谢谢。”

    在医院的大门口，我偶然间看到了一个卖花的女孩子。在她边上的篮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花。

   “嗯，要假花还是真花？”女孩子的眼睛特别漂亮，黑黑的眸子冲着我眨了眨。她的全身穿着很鲜艳，衣襟袖口上都有着好看的花纹，显然这是一个少数民族的卖花姑娘。

    我想了想蝴蝶小姐的性格，然后道：“真花吧。”

   “恩恩，这是您的花呢！请您拿好。只要五块钱！”说着她把花递了过来，那几支康乃馨格外的漂亮，上面还沾着晨起的露珠，晶莹剔透的煞是好看。

   “好便宜的花。”我挑了挑眉毛，当然我自然不会认为是因为个人魅力的原因所以卖花的姑娘才给我特别的价格呢。

   “是呢！”那个卖花姑娘冲着我甜甜的微笑，道：“是母亲大人让我卖的便宜一点呢，毕竟，花如果被金钱高高捧起来那就不美了。母亲大人希望每个人都能够买一束花，把祝福送给需要的人。”

    只是很可惜，我买花可不是要祝福蝴蝶小姐早日康复。如果真的为了全人类的话，我是不是应该祝福她继续在病床上休息呢？

    来到住院部门口，远远的便可以看见忙碌的护士们。也许是新造的医院的缘故，走到里面并没有意料之中的药水味道，反而是一种浸渍过花瓣的淡淡香味，闻起来很特别。

    乘着电梯到了十八楼，再一次核对了一下蝴蝶小姐的病房号，我便推门而入了。

    可能是我推开门的原因吧，窗户边的窗帘刷的一声便被风给吹了起来，一股清风和着柔软的晨光照了进来。而在窗户边的病床上，却端坐着一个少女。

    洁白的病床，洁白的病服，再配上她白皙的皮肤，在清晨光芒的照耀之下显得无比的空灵。

似乎是感觉到了薄纱一般的窗帘被风吹起，轻轻的拂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的用手摸索着去抓那窗帘，而窗帘却已经调皮的随着风之精灵吹到了更远的地方。

    而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原来她的眼睛被一块白布蒙了起来。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是一个盲人。我为她感到淡淡的惋惜。而就在我看的发愣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女声在我的耳边响起。那种带着浓重御姐语调的声音，除了蝴蝶以外没有别人了。

    我别过头去，果然看到蝴蝶小姐也躺在病床上。因为是医院的原因，她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此时被挽了起来梳成了一个马尾。平时被她那齐刘海所遮盖的额头也在空气中一览无遗。此时的蝴蝶更像是一个活泼开朗的运动系女孩，而不是表面上像冰山一样的一刀齐埃及艳后。

    “蝴蝶小姐。”我尴尬的咳了咳，然后道：“腿还好吗？”说着我把手中的康乃馨插到了床头柜上一个嫣红的花瓶里面。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却看到那个女孩鼻翼嗅了嗅。

    “怎么了？花的味道太浓了吗？”我插花的手才刚刚到一半就停住了。

    “恩？不是，花很香，很美好。”少女转过身冲着我笑了笑，她的声音很有味道，就像是咖啡中不慎滴入一滴奶精一般丝滑。空气的涟漪如同咖啡中的白色一般，迈着优雅的步伐，传到了房间每一个人的耳朵。

    “那就好。”我也报以微笑，虽然她看不到。她冲我点了点头，然后重新将头转向了窗外。她看不到窗外的风景，但是从窗户外面飘进来的和风，却依然让她如痴如醉。

    只是那种风醉心羞的侧影，在我眼里却有着丝丝的落寞。

    “对美好的向往吗？”我低声咕噜了两句。然而这个时候蝴蝶小姐却冲我说道：“嘛，你来的到挺是时候的。”她将被子上一小碟报纸放到了一边，然后道：“来，扶我去外面转转吧。”说着她指了指在床边放着的轮椅。

    我心里自然一百个不愿意。毕竟难得蝴蝶小姐生病了，我们都可以给自己放一天的假。我本着关心以及愧疚的心情（毕竟她的断腿也和我有点关系）来慰问她。但是也仅仅只是慰问而已，我可不想把这宝贵的休息时间泡在医院里。

    想归想，我还是扶着蝴蝶坐在了轮椅上，推着她来到了医院的周围转转。

    医院建在郊区，虽然交通不方便，却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景观。没有了周围扰人的嘈杂声，也没有让人压迫的高楼，医院附近就变得格外安宁，尤其是早晨，还没有太多的人流，整个医院就像是私人的花园一般。

    只是可惜了现在是秋天，没有花团锦簇的那种生机，一片片的落叶开始落下来，我伸手帮蝴蝶将头上的枯叶撩去，而就在这时，蝴蝶突然开口说道：“和我一个病房的小姑娘……”

    “她怎么了？”难得看到蝴蝶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禁问道。

    “你觉得她怎么样？”

    “在没有失明之前应该是一个很懂事很文静的小姑娘吧。”我答道，“她为什么失明你知道吗？”

    “这两天有看报纸吗？”蝴蝶却突然岔开了话题。

    我点了点头，突然我想起了前天报纸上报道的事情，一个断了左手的女生，在晚上突然杀了其父母，并放火把家给烧了。幸亏警察来的及时，女生的姐姐被救了出来，但是那个女生却逃走了。

    对于风平浪静的城市来说，这个偏执的女生足以嫌弃轩然大波。再加上官方没有办法封锁消息，只得任由媒体报道，现在整个城市“津津乐道”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件了吧。

    似乎是不愿意想这件残忍的事情，蝴蝶噘了噘嘴，然后道：“病房里的小姑娘，就是那个姐姐。”

我点了点头，道：“那还真是巧呢。”

    “可是你有没有很奇怪呢？”蝴蝶又问道。她的眼神开始严肃了起来，显然她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我不喜欢蝴蝶这种状态，因为这意味着接下来我要有事情干了。我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我要来探望蝴蝶。

    “有什么奇怪的吗？”我装作很轻松的问道。

    她道：“明明是烧了家里，可是死里逃生的她为什么一点被火灼伤的痕迹也没有呢？”

    “这，说不定是她的运气好吧。”我随口道。

    而蝴蝶则继续反问道：“那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睛却偏偏受伤了呢？”

    “难道说，蝴蝶小姐你认为她其实就是那个纵火犯加杀人犯？并且用苦肉计戳瞎了自己的眼睛并且把所有的     罪名全部推给了妹妹？”我道。

    蝴蝶摇了摇头，微嗔的说道：“别乱说！”

    “好吧。”我道：“那我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她身上没有被灼烧然而眼睛却失明了。”说到这里我探头向着蝴蝶的病房望去，在窗口我依稀还能看到那个洁白的身影。那种纯色调完全和犯罪嫌疑人这种词语搭不上一点关系。

    “我和她聊过呢。”蝴蝶说道，“她说她是美院的学生，马上快要毕业了……”

美术，然而却失明。

    有时候我不得不唏嘘一下命运。但是除了对她的遭遇表示怜悯以外，我也帮不了什么忙。

    “一个油画专业的学生。她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和父亲一样成为一个著名的油画家。然后将她的作品放到卢浮宫去展出。”蝴蝶说着，眼神中满是惋惜，“不过我却很敬佩她，她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却是格外的平静。”

我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梦想破灭这种痛苦，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的。如今在这个城市里面，不知道每天会发生多少梦想被亵渎然后自杀、杀别人这种白烂的桥段。

    “所以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能去查一查这件事情呢。”蝴蝶小姐用一种拜托的语气跟我说道，大概是腿断了之后他也意识到自己属于弱势群体，所以也没有用命令的口吻。

我只得点了点头。

    之后我们两个便没有怎么说话。我推着她绕着整个医院逛了一圈。医院的后花园很漂亮，大概是为了吸引病人多出来走走看看，然而这里却鲜少有人。显然一个处于痛苦的人，只会低头舔舐自己的伤口，很少愿意抬头看看周围的美景，以及关心你的人。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但是空气却没有因为正午的到来而变得燥热。深秋的风越刮越冷，直刮的周围的花草不住的摇曳，无数片细小的花瓣被带了起来，跟随这风的弧度慢慢的吹向远方。树叶也被吹的沙沙作响，半黄的叶梗死死的抓住树枝不忍离去。

    我注意到蝴蝶微微的皱眉，显然只穿了单薄的病服的她已经感到冷了，于是我便带着蝴蝶小姐走回了病房。

病房里面，那个少女依然正对着窗户，感受着秋风带给她脸庞的丝丝凉意。风吹起了她的鬓角，而她却毫无知觉。

    我想了想，还是走到窗户前面，把窗户关了起来。然后转过身对她说：“秋风吹多了对身体不好。”

    那个少女先是一愣，向我点了点头。然后她侧着身，开始用她那双纤细的手在床头柜上摸索。只是她显然还不太适应目盲的感官世界，她的手指不小心便碰翻了茶杯，茶杯在她的指尖转了个弯便摔倒在了床头柜上。

    只听的砰砰几声，插着康乃馨的花瓶被碰翻在了桌子上，碎裂的声音一下子撕开了空气的宁静，接着她的食指指尖被茶杯的碎片所割裂，殷红的鲜血一下子低了出来，在茶水中晕开一朵朵美丽的花朵，慢慢的荡漾开去。那个少女轻声的呻吟了一下，眉头瞬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