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7题）感谢天使盛装莅临我的青春——重读四维《夏至未至》（王田）

感谢天使盛装莅临我的青春

——重读四维《夏至未至》

王田

我们这座一直都有避暑胜地之称的江南小城，却在这个夏天白光滔天。早早地，阳光就可以穿透厚厚的窗帘，直直地照在床上。

连续几日的高温，仿佛这个夏天永远都不会结束了。这个闷热的夏天。

于是忍不住想起，现在及将来都将在监狱里生活的你。

小昂。

是不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在你背后这样轻轻地叫你了？从那个仿佛灰白无声电影的慢镜头里，一个女人都在你脚边的漫长夏天开始。

你说，自己这一生就像是为了小司才到这个世界上来一趟的样子。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念书，一起养狗。因为小司，才考进浅川一中，越来越优秀。你们曾约定，一定要并肩打天下，一起开创事业。所以你只把去日本留学当作是加速兑现约定的小马达。不管怎样，最终你还将回国，回到小司身边，成为他一生的护法。

留学的日子，你总是伤心地在宿舍给小司写信，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小司把你所有的信件都整理到一个叫“小昂的信”的文件夹。机场里你开始害怕在楼群密集的日本，在望不到地平线的大地上，觉得人潮汹涌没有朋友就会彷徨孤单，却不知道小司无数次站在高耸入云的建筑里，沉默着眺望遥远的东方。

你曾以为的学成归来，就可以永远陪在小司身边，却仿佛是为了更彻底的离开。关于天使的故事，你总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你在小司的生命里消失了，还是小司在你的生命里消失了。但你还是很肯定地认为，小司是你的天使，教会你的东西比天使还多。只是，你还不知道吧，你才是小司的天使。

小司一句“你再不努力学习，就不能跟我念一个初中了，因为我要念的学校你会考不进去”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手中的玻璃弹珠洒了一地的陆之昂，到了冬天就像是进入了冬眠期，戴着有小辫子的帽子趴在课桌上一觉睡到放学的陆之昂，喜欢对着漂亮女生吹口哨，请她们喝可乐的陆之昂，总是和洗手骑单车在浅川闲晃，然后两人斗嘴，打架到尘土飞扬的陆之昂，在失去妈妈后瞬间成长了的陆之昂，变得沉默寡言，在泳池里游着一个个来回，认真起来的陆之昂……无论怎样的你，都是小司的天使。

这一瞬间，脑海里闪过的，除了那个嗷嗷怪叫的你，便是沉默着的你，唯独没有那个拿起一瓶展台上的香槟，冲出拥挤得连保安都无法挤进去的人群，翻过两个展台中间的栏杆，把香槟砸在那个不择手段的女人头上的你，那个可以为小司两肋插刀，年少而冲动的你。那个陆之昂，埋葬在了那个啼破未至的夏至，死在那个失去夏至的夏天。

真的，好多关于那天的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我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按道理来说，我们都不应该忘记，也不太可能忘记。对一般人来说，遇见这样的事情，应该会在心里留下一辈子都不会消失的痕迹吧。

可是真的好多事情，就像渐渐消失在了我的脑海深处，只剩下一层白蒙蒙的膜，浅浅地包裹住我日渐僵硬的大脑，让我偶尔可以回忆起零星半点。

后来的生物课上，老师讲起生物本能，我才了解为什么可以这样迅速地选择性忘记那天的你。

老师说，任何一种生物，都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会选择让自己不受伤的环境。

比如水里的草履虫，会迅速地从盐水里游向淡水：比如羚羊，会在旱季里飞快地从戈壁往依然有灌木生长的草原迁徙：比如人被针扎到，会迅速地在感受到疼痛之前就飞快地把手抽回：比如我，逼自己不要再去想起那天的你。

所以每一个生命都是在顽强地保护着自己吧。

但又是为什么，你会选择用香槟来结束那个女人的卑鄙呢？

在最应该保护自己的时候，你选择了放弃，连带着所有爱你的人和美好的未来，一起放弃了。

关于后悔，你说你从没后悔过，假使命运重来，可能不会那么冲动了，会更理智，但这并不代表有任何后悔的意思。

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仿佛又在悲伤的故事里增添了一丝温暖。

不会后悔，看着你，仿佛是年少的自己。

有些情绪，只能发生在我们最透明的少年时代，那是头顶的蓝天永远是一张寂寞的脸，浮云将一些渲染上悲伤的釉质，在天空里发着光。

我们总是很仗义地愿为朋友上刀山，下火海，奋不顾身，赴汤蹈火，两肋插刀——有时还插别人两刀，义无反顾。只是，我们在不小心插别人两刀时，对别人造成的影响，后果由我们承担。我们将根据插入的深浅，付出不同的代价，有时是金钱，有时是时间，有时，甚至是生命。而你，就是那个为之付出全部青春的人。你说，你不后悔。当然，你的行为，是你率真善良的最好体现，也值得所有人为你喝彩。

那些早就死在记忆里的夏日，还是会全部复活过来，香樟还将发出新鲜的枝叶，染绿新的夏天。当这一切过去之后，所谓的悲伤，也会被重新库容的高草覆盖得看不见一丁点儿痕迹。就像毕业之后，每年都有新的学生睁着大眼睛走进来，如同三年前年轻而幼稚的我们，把整个校园填满。就像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无法永远年轻，但永远有人正年轻着。

时间是最伟大的治愈师，再多的伤口，都会消失在皮肤上，溶解进心脏，成为心室壁上美好的花纹。可是，如果那个伤口足够深呢？

正如对于你自己，父母，小司，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来说，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即使是众多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傅小司，也只有跟你一起才是完整的。

小昂，你害怕看到小司伤心的表情，所以一直不出来接收他的探访，也许看到你，也只是让他徒添悲伤，但总比让他一个人默默承担这一切好吧。他总有一个自己的世界，一个别人无法进入驻足的世界。那个世界里，需要即使是穿上西装工作了还一屁股坐到路边的栏杆上的你和他共享，就像你还是习惯在没有小司的监狱里一个人生活。他已经很久没有笑了。小昂，如果可以，请不要拒绝他的探访好吗？只是不想他在众人的热闹里默饮一个人的孤寂。宁静的夜晚，不会突兀地醒来，长着那双本来就大雾不散的眼睛，空洞地望向雪白的天花板。

小司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仿佛不慎坠入人间的天使。混着青草和洗衣粉香味的白衬衫，好像能鼓入大捧的阳光，向上看，却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一双大雾弥漫的眼睛。他本该生活在一个幸福天国里，当一个永远横冲直撞脾气臭臭，只会画画和学习的单纯小孩，却要在世俗里对别人低声下气，被别人侮辱讽刺。不过不管怎样，他都是那个干净到我们只能远远地望着而不想走到他身边，生怕打破这份宁静，生怕弄脏了他的人。

而你，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只是你总有一种想让我们跑向你，紧紧地拥抱你，然后痛哭流涕的力量，像是多年未见却亲密如昨的老朋友。

无论怎样，我都将感谢你盛装莅临我的青春。

你们都是天使。

作者姓名：王田

学校：浙江省遂昌县遂昌中学

年级：高三

班级：14班

指导老师：肖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