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3题】再寒冷的冬季也有暖意（黄韫彦）

【高中组第3题】再寒冷的冬季也有暖意（黄韫彦）    

“看，下了好大的雪呢。”

姐姐一把扯开宾馆的窗帘，窗外世界的圣洁明皙映亮了整个房间。我冲到阳台，伸手沐浴着久违的冰凉。精心雕琢的雪花恬然飘零在掌心，和着北方的凛风狠狠地剜过我的皮肤，我的心头。

那么熟悉的感觉……

掌纹变细，手指变嫩，雪花溯流回多年前纷纷扬扬的那场。

“外公，这么冷的冬天，干嘛还要干活呀？”我蜷缩在安置于田垄中的板凳上，使劲揉搓红得发亮的十指。对于外公说的那些“一年两熟”“冬季施肥春收割”的话语，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兀自欣赏起落在袖口却迟迟不融化的雪花来。

我睁大眼睛努力记住它的细节：晶莹剔透，似经云间天使的精雕细琢，倘若世上真有天山雪莲，必是这副清雅灵动的模样吧。我待它完全消融了，才移开目光，腾出注意力欣喜地大喊：“外公下雪了，刚刚有好大一片雪花！”

没有得到外公的回答，我便专注于收揽各处飘落的雪花来。一朵，两朵，我急匆匆地蹿来跳去，幻想编织成冰冠雪裳的情景。

田里蓦然袭来闷响。

我毫无防备地转过头时，只看到外公俯身趴在雪地里，木锄散落在他手指边。我浑身颤栗起来，梦似地跌到外公身旁，使劲全身力气，才把他翻过来。找不到伤口，他就这样僵硬冰冷地躺在雪地里。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那一刻，仿佛偌大的冰天雪地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爬上田垄，望望被雪花一丝丝覆盖的外公，又望望被雪帘湮没尽头的路。路那边有守候在石屋里的外婆。

我突然没命地奔跑起来。

利刃一样的寒风，愈加猖狂地剜剐我的脸颊和脖颈；之前还轻盈婉约的雪花，此刻终于暴露它凶蛮的本性，狠狠砸在我的眼睛和唇齿上。厚重的大衣百般阻挠我的前进。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麻木机械地奔跑在长长的路上，视线被遮挡，不知道是否跑错了方向，冻肿的双脚又热又痒，但我不能停下休息。好像只要我一停下，就会彻底失去所有的一切。

和蔼的外婆，活泼的姐姐，温柔明理的父母，还有此刻躺在雪里的外公，都在眼前，越来越遥远，仿佛我继续跑，就会消失在他们的世界。

我开始边跑边哭，任热泪肆意将眼帘糊成一片。张着嘴却吐不出声音，酸涩和委屈堵在喉咙，袭来隐隐的胀痛。突然，我眼前一黑，发现自己趴在雪地上，膝头和掌心紧挨尖锐的石砾。半晌，丝丝缕缕似蚁噬的火辣，才逐渐蔓延全身。我呆呆地仰望天空，依然有白雪毫不留情地重重砸下。霎时间，天旋地坠。

冰雪猛扑在掌心鲜艳的伤口上，那股寒冷慢慢浸透心脏，好像心里也下了雪，一点点将温热却脆弱的组织消蚀溶解，冰凉钻进汩汩流淌的新鲜血液，又无情的舔舐起尚未结满的痂痕。

我突然恨透了这雪，这北风，这阻滞我前进步伐的一切。毫无选择地，我爬起来继续没命地奔驰，不去管每一寸挪动都会招致肌肉撕扯的痛楚，不去管鲜血是否钻出，将厚厚的棉裤和脆嫩的皮肉黏结成块。远远望见熟悉的小屋时，我呼出所有热气，疯狂地呐喊起来，求救起来：

“外婆，外婆！外婆……”

我那慈祥的外婆哟，终于推开门，翘首盼望。胸口突然堵塞得难以呼吸，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跑了多少路，我渐渐放慢速度，在外婆面前停下来，拥抱着她温暖的身体，突然嚎啕大哭。

“外公……倒在田里了……”

“啊？又犯病了？可能又忘记吃药了。”外婆匆匆钻进屋里，又攥了一瓶药出来，转过头安慰我：“只是低血糖而已，没事的，缓一缓就好，说不定现在已经坐起来了，外婆去看看，你乖乖待在屋里，啊。”望着外婆匆匆离去的背影，我战战兢兢地回到屋里，身上早已消散了残留的温暖，心脏依旧怦怦地跳个不停。我瘫软在板凳上，绷紧似乎结痂的双膝，屋里光线昏暗，小窗透不出几缕明亮，我呆呆地与门前的黑狗四目相对，它的瞳孔放射出异常耀眼的微光。

我突然感到很累很累，在没有其他人的狭小幽暗的房屋里，慢慢闭上眼睛。后来我似乎是睡着了，被外婆抱到床上。

幸运的是，外公身体并无大恙，多年后的今天也依然健康。外公外婆卖掉了乡下的田和房子，搬到了城里。我再也没有去过那条长长的路，可是在雪中狂奔，以及黑屋里与狗对视的场景，去频频出现在我的梦里。

天气一年比一年炎热了，雪花愈来愈少，这次来北方旅游，我才有幸重温纷纷扬扬的大雪，细数落在指尖晶莹剔透的雪花，那种锥心的冰凉的痛楚又缓缓袭来。

还有一丝蕴藏在冰冷背后的温暖与坚强。

姓名：黄韫彦 

学校：浙江省浦江县浦江中学    

年级：高二

班级：11班

指导老师：孙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