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香港大街中的大风韵
游艇在一个日光明媚的上午靠岸,抵达原本无我的海港城市。
入关大厅砭骨的空调冷气在感官上提醒我,这里是香港。都市处处以这种奢侈的方式礼遇各方来客,令习惯了在公共场合擦汗的人们受宠若惊。而对于需要衣着西装革履工作赴宴的上班族来说,这恰恰是生活品质的彰显。
早有耳闻,香港是台高速运转的大机器。如今亲眼目睹这快节奏下往来穿梭的人流与车流不说,更是被成片比高的建筑所震慑。环贸广场、汇丰总厦、中银大厦、中环中心……虽然大同小异,也“同“得高端,“异“得华丽。建筑巍峨矗立,此起彼伏,独特,协调,不乏设计感。玻璃幕墙是城市的脸,冷艳,坦率,在阳光下投射出带有金属质感的锋芒,映照出行色匆匆的港人,亦或停步仰数楼层的旅人。国金二期以415米的高度暂时傲踞香港地标性高楼的宝座,然而更新更高更美的大楼正在工地上成长,不久后即将盖过其他大楼的风光,一跃成为当之无愧的焦点。竞争之激烈,建筑物如是,更奈何人!
香港兼容并蓄,文化与宗教多元繁荣。我们的小巴驶进大街小巷,沿途看见风格各异的漂亮教堂,从属于不同的教派;与赶往教堂的着异域服饰的信徒,面目虔诚。在城市中心,不可置信地看到一片基督徒墓地,插满十字架,周围植物茂盛,面向马路,背倚楼群,人气十足。据导游介绍,港人极重视“风水“一说,墓地所在地乃为风水宝地,且地价高昂,葬于此地是优遇。这情景,在内地是不敢想的,因为鬼魂说的羁绊使墓地往往被建于荒僻的郊外。小巴开到浅水湾,才见识到了真正的高档富人区,依山傍海,视野开阔,风光无限。去浅水湾的当天,阳光明媚,温度适宜,海滩上多白人夫妇晒日光浴,白人小孩在近海游泳嬉戏,连菲佣也算一道风景线。
此行我们都肩负着大大小小的采购任务,他*的护肤品,爸爸的衬衫,姐姐的香水,自己的手表……逛完崇光百货和时代广场,夜幕低垂,月满轩尼诗。我们以旅者的身份像居民似的漫步在熙攘的铜锣湾街头,眼却没有歇息过一刻,不断接收着扑面而来的视觉信号。走在尖沙咀弥敦道上,不知不觉发觉身边擦过的行者多数为外国人,走得最快的是白皮肤的欧美人,不过极少,黑人走得慢一点,晃晃悠悠的是我们这些内地游客,为数最多的是东南亚裔的青年,他们坐在人行道边的护栏上吹口哨,估摸着是马来人或印尼人。随着人流再往前挪了些,外国人都停了下来。我抬头,看见“重庆大厦“那暗落落的牌匾。我恍然,如此一座不起眼的楼宇为何能麇集密匝匝的背包客,因其是闻名而神秘的国际化地标,更招牌的标贴是,此地为王家卫的《重庆森林》取景地。当电影中的万种风情和现实中的形色景象相叠加的时候,耳边的喧嚣都沉溺了,空留下那兀自响着的电影配乐。香港到底还是一个让人浮想翩翩的城市,沿街的咖啡店,玻璃墙里面灯影昏黄,每两个对话着的人都可以构建一个闷骚的故事,有时候,一个人也许就那么坐着,就可以写文艺片的脚本,因为这是香港的咖啡店。晚上巴士经过维多利亚港,远远地眺望,如明信片上所见,璀璨夺目,霸气外露。这是贵与傲的香港,令人向往却又不敢靠近。偶尔歪头想,那么多间小格子,怎么没有一间是我的;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我们落脚的酒店在九龙,相较于本岛而言,九龙的几条小街市井气息更浓郁。早晨八九点,提着购物袋停步于水果蔬菜店铺前的中年妇女,与店家你一言我一语,操一口地道的粤语,港味十足。偶尔也能看到一些着警服的阿sir,勾起几个女生对TVB警匪片中正义帅气警官的无限遐想。便利店里的八卦杂志开始放上柜架,香港有不简单的娱乐圈,就不能没有不简单的狗仔队。多家报社竞相出头,猛料连连,当天的头版头条不仅会成为港人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更会在一两天内将影响力扩大到内地城市。许留山作为香港糖水店金字招牌,果然名不虚传。他们家以芒果系列的盛宴为主打,芒果布甸、芒果西米露、芒果冻饼、芒果捞、多芒小丸子……香港的水果甜品相较于上海的来说少了一份甜腻,多了一份水果的新鲜与清香。芒果的口感饱满厚实,能吃到丝丝的纤维,配以丸子与冰球,冲击着夏日疲软的味蕾,一口就唤醒了旅途劳顿的身体。说到美食,不得不说说香港特色云吞面。云吞皮薄且裹得紧,馅料里的大虾和虾仁货真价实,面极富弹性,汤香浓暖人,回味无穷。还有瑶柱鸡粥、叉烧饭、鸡蛋仔、鱼蛋,花上二十港币,简简单单治愈胃治愈心灵,瞬间满足,都是街头巷尾随时可以买到的平民小食。香气常常从街边铺子一直飘到街心,不论身份,嗅者心欢。
在旺角的半天是香港之行最后的时光。在一家书店的畅销书目里看到林夕的名字,买下他一本在内地不公开发行的随笔集。出于对版权的尊重,香港的书籍价格普遍偏高,然而装帧却也精美别致。自右翻起,竖排繁体文。我捧着林夕的书想到王菲,由王菲又想到王家卫,王家卫拍了《旺角卡门》,而我此刻人在旺角。多玄妙的情分,我硬是把自己掺和了进去,甚得意!我们把最后的盘缠贡献在波鞋街,大小鞋盒里装着我们血拼的战利品,也算是在“购物天堂“上了一次天堂嘛!
眼前还浮现着港大校园的一角一隅,耳畔还回荡着迪士尼乐园欢乐的乐音,鼻尖还飘着杏仁露的甜香,身上抖落不掉香港文艺又浮华的颗颗尘埃。在我的港澳通行证上盖上出关章的同时,我又预谋了下一次的入关……
大香港大街中的大风韵岂是寥寥几笔能够勾勒得出的,那可以像是旗袍上一颗崩落的镶边宝石,那可以像是洒在餐布上的葡萄酒,那是摄人心魄且实实在在的力量。
不知道在太平山山顶寄出的明信片现在在哪里了。
——写于2011年夏
( 朱端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