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4】Light

Light

23：36

我感觉得到，有温柔的灯光映照着我的脸。

我听见了，窗外窸窸窣窣的蝉鸣。有些烦闷的夏夜。

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辗转难眠。

00：54

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什么也看不见，灯光掩盖不了的黑夜朝我苦笑，无尽的黑暗里，我连一束微弱的光都不曾找到。

独自清醒，惘然若失。

丢失了什么？烦恼些什么？我竟一无所知。

手表滴滴答答的响着，秒针似乎愈发沉重，系挂着我的心脏。

02：09

嘀——嘀——嘀——嘀——

咚——咚——咚——咚——

眼睛越来越沉重，脑子却越来越清醒，我长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来，按下了所有灯的开关，房间里一下子亮如白昼。眼睛被晃了一下，我依稀记起，阳台上应该有一株栀子花。

我忽然心血来潮想去看看了。

随意地拿过挂在床边的外套披在身上，走向了通向阳台的玻璃门，让我意外的是，玻璃门上那一道惨不忍睹的裂痕，仿佛是被狠狠撞击过一样。

撞击？我的心忽地警醒起来。

难道是半夜遭贼了？不对不对，哪有贼直接撞门的。更何况我不是一直没有睡着么？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呢？究竟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道口子呢？我一时间也记不起来了。

我盯着那道裂痕看了很久，直到心里有些发毛了，浑身上下抖了一下，才发现我好像被自己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吓着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迈着大步上了阳台。

02：41

花呢？阳台上一株花也没有了。

肯定是木木前两天搬走了。

真是的，当初合租的时候明明说好买的植株一人一半，现在她人走了，居然一株也不给我留。真是气死我了，欺负我前两天出差不在么？

玻璃门上的裂痕肯定是她搬花的时候撞的。对了，肯定是那个时候。一切都说的通了。我拿出手机想要给木木打电话，却在翻完了整个通讯录之后也没找到“木木”这两个字。

号码呢？不可能找不到啊？怎么回事？

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有些事情，仿佛正在冲破重重阻碍，即将在我的眼前浮现。

03：57

月腓星堕，宛如一副残棋散落天边，柔和的星光走过了亿万光年落入了人海。

记忆，一帧一帧，仅剩下破碎的片段。

我记得木木，我记得不久之前我们还一起去花店买了一株栀子花。我记得，她依旧明媚地笑着，她对我说，在她的家乡，在那个有澄澈蓝天洁白云朵，夜晚会有一整片星海的家乡，每逢六月都会开满了栀子花，初夏的阳光还不够热烈，却足够温柔地映照着整片花海，若运气够好，还可以遇见误入花海的流云。

可是，我不记得木木为什么要搬走了。她，去了哪里？

天空开始泛起白了，大地还是个说着梦话的孩子。

05：27

我把所有的灯都关上了。在黑暗里，我看见了泪流满面的自己，手里紧紧攥着那株栀子花。我慢慢的走近那个自己，蹲下身用一只手戳了戳那个自己的脸。

“嘿，你为什么要哭啊？

你哭的可真丑……

那朵花都快被你捏死了。

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歪着头，想要看清自己的脸，却一眼撞进了那双猩红的眸子。心，下意识地收紧，落在身旁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怎么了？”我怎么了？

这真是个奇怪的梦！没错，我肯定是在做梦。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烦躁……和钝钝的痛。

06：39

天已经彻底地亮了。我呆呆地望着空无一物的阳台，清晨的阳光将我团成团围住，手脚还是冰凉的。

我在等这个漫长的梦清醒过来。好像失败了。

恍惚间，我听见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然后有个女人带着关切的神情闯进了我的视线，鬓角的花白头发让我猜测她约莫四十五六的样子。我木讷地张着嘴没有发出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你……怎么进来的？”良久，我还是开口问了。

女人的动作明显一顿，继而苦笑着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将我从地上扶起来，她熟稔地牵起我的手走进了房间，将我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给我倒了杯温度刚刚好的水，递给我一本泛着黄的笔记本。

她始终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笑着做完了这一系列的事。那笑容很熟悉，让人很安心。她说：

“以后不要跑到阳台上去了……算了，说了那么多次你也不听。你先看看吧！我去帮你做早餐。等一会就可以吃了。”

翻开笔记本，我就后悔了。那应该是某个人的日记本吧？随意翻阅别人的隐私似乎是不太好吧？但我也不算未经允许是不是？纠结再三，我还是看了下去。

 

“2014年6月21日 木木马上就要动身去澳大利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忽然舍不得她了，人还那么大，一转身就天涯了啊……”

原来，这是我的日记本。我怎么不记得木木是去澳大利亚了？

 

“2014年6月25日 木木让我帮她整理行李，她说让我照看好那一阳台的花，花在人在……”

那么，阳台上的花呢？不是木木带走了吗？

 

“2014年7月9日 木木明天就要走了，今天陪她去逛了花店，她一眼就看中了一株栀子花，说要买来送我，还告诉了我好多事……我从来不知道她小时候经历了这么多，挺心疼她的……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今后在异国他乡但愿她可以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吧！”

木木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我根本想不起来？心跳的越来越快了，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胸腔。

 

“2014年7月10日 木木的养父母突然找上门了……就算不是亲生的女儿也不该这么苦苦相逼啊……木木来不及去机场了，出国要推迟了……我要怎么安慰她呢？”

发生了什么？养父母？苦苦相逼？

7：00

我迫不及待地翻开了下一页，可是记录到此为止了，空白的页面就像是我此刻的大脑一样。那个女人给我做好了早餐，示意我快趁热吃。我大口大口的喝着温热的粥，眼泪却一颗一颗的掉落进碗里。

女人慌了手脚，忙帮我擦拭泪水，急切地说道：“粥太烫了吗？不会啊，我不是凉过了吗？”

我握住了女人的手，眼泪还是停不下来，我说：“我是不是失忆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女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情绪，用略带哽咽的语气说道：“我……是你妈……没事，不记得就算了……没事的……”

 

07：24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失忆？”

“你……还记不记得木木？”

“她不是出国了吗？”

“本来木木是要出国的，谁知道她的养父母忽然找上门来，抢了她的护照还当着她的面烧了。没了护照，木木就没办法出国了，重新办护照的那些天她的养父母天天跑来闹就为了逼她嫁人……后来又带着几个混混来要把木木抓回家，木木情急之下就躲到了阳台上，他们问你要人你说不知道，为了逼木木出来他们就打你，一不小心你就撞到了阳台的门上……”

“然后我就失忆了？”

“没有，他们以为闹出事了吓得跑了，木木把你送到了医院……”

“那我是怎么失忆的？”

“你失忆是因为……木木……”

“木木怎么了？”她忽然停住不说了，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你说木木没有出国，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的神色变得苍白了，银白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刺眼。

“木木，在三年前就死了……”

“不可能！你骗我！你是谁？你为什么要骗我？”

08：03

我忍不住怒吼起来，双手死死地拽住自己的头发，发了疯一样冲到了阳台上。从外面反锁了门。

我看到了呀，大片大片的栀子花开得那么灿烂，阳光洒满了每一个角落，每一片花瓣都像透明的，木木就像一个精灵穿梭其中，我努力的追赶她的步伐，努力地想要追上她，我的手里还握着她送我的栀子花，她说就算到了大洋彼岸，她也会一直一直记着我，她会每年回来陪我一起看栀子花开的场景。

她告诉我，栀子花的花语是，坚强和喜悦。

她说，她会一直像栀子花一样坚强且快乐，把喜悦带给我。

明明都说好的呀。

09：31

客厅里，女人满面愁容。

“蓝医生，你说都过去三年了，乐卿怎么还是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本来脑部就有积血，梁木木的死又给她那么大的打击……要完全好起来就看她能不能解开自己的心结了……这种情况下，家人能做的只有让他的情绪尽量稳定……”

“可她前两天还好好的，也可以心平气和的说起木木的死，今天早上怎么又发病了？”

“是不是最近工作的压力太大？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应该就没事了。”

10：47

我想起来了，那个躺在阳台上的木木，目光涣散，面无血色，身下是暗红的血流了一地，手腕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她对着我虚弱地笑着，手里紧紧攥着一株栀子花。

她说，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好累啊，我一点都不坚强，乐卿，你会原谅我的吧？”

我不原谅，我永远不要原谅你。

本文2017/8/12 20:14:58由圈管理员清匆123最新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