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淀的时光

 

【睡着的夏天】

 

故事细细碎碎，没有头绪。好像后桌的铖还在和垚比赛谁更会耍酷，钰还在傲娇地翻着琥珀色的眸子，漪大概是翻阅着哪一本大部头的书或者满脸嫌弃地吐槽着垚。脑海里闪过的片段不着痕迹，杂乱无章得就像宇宙尘埃，纷扬却毫无目的性。我撑着头，无声地微笑。

午后的阳光有着微凉的温度，那些回忆如同涣散的阳光，落在指尖。可是，为什么？只不过一个失神，它就摔了下去，而且摔得那么支离破碎，拼不会原来璀璨的模样。所幸，那柔淡疏离的流光溢彩，更像那个夏天热到无限浮躁的气息。

独特的气质。清淡的笑语。无波无澜的年纪。

童话都睡去了，故事都结束了。可是我终究来不及实现所有的梦。席慕蓉的《送别》里写到：尽管他们说/世间的种种最后终必成空/我并不是立意要错过/可是我一直都在这样做。不知不觉中，我已经错过你们了么？尽管还有那么多来不及说的话。

铖的自恋、垚的拽贱、逸的呆萌、越的温柔、欣的优雅、漪的傲娇……那一个个迥异的人与事渐渐交织，编成了古老的夏日影子。好像我还在一边没心没肺地笑，好像你们依旧肆无忌惮地打闹。

那一个夏天，那一个我最幸运的季节，还是在回忆中久睡不醒了。

Tears of Eos.

厄俄斯，那个象征曙光与黎明的女神，她的泪水，是什么样的呢？

那个睡着的夏天，永昼里流下了光的泪水。

 

【太美好 太易碎】

 

我的笔尖，细缓地流出了我们的故事。

明明青春才刚刚开始，明明韶华还没有结束，可是话语里，忧愁思绪已如柳絮，牵扯不去。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可是我却宁愿被说成矫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美好的人总是要走，为什么时间像深水我无法听清，为什么每一场邂逅的结局都是擦肩而过……我是那样贪婪，遇见过你们又痴妄地奢想着定格时间，却没有发现，聚散之间，时间始终只是一个旁观者。

而你们，是我一切虚无念想中唯一真实的存在，我的晨曦，我的心，我的梦，我的光。

我经历了这一段路途，遇见了那么多人，可是梧桐花雨里你们粲然的笑却极显眼。还记得，某一季，你们偷偷跑到校园里唯一一棵无花果树下。涛一马当先地拉下树梢，脚猛地一蹬树干，干脆利落地站在枝桠里，在繁复的绿叶中笑得无比张扬。拽住枝头轻轻一晃，无花果便滚入树下枯叶中。然后是豪、铖、垚，一个个跟了上去，无限的张牙舞爪。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西游记》里孙悟空和猪八戒摘人参果的情景，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一边的漪好笑地摸着我的头。谁知上头的涛脚底一滑，差点摔了下来，险险地抓住树干，一荡，不大稳地着了地。骆推推眼镜，发出惯常的乌鸦般的笑声。高高瘦瘦的涛阴着脸，满是不服气，扯着有些哑哑的嗓子大声辩驳自己只是失误，像一个孩子。

我笑着抬眸，看见钰撇着嘴却掩饰不住兴奋，妤和欣仍优雅地弯着唇角，几个男生打起了呼哨。那一片干净的浅蓝色天空下啊，飞扬起少年的衣角。深吸一口气，树叶的涩香夹杂着幽幽的味道，混入了记忆里。

还记得漪用她微微含糊的声音愤懑地对我说垚和骏的睫毛长得不像男的；铖神经兮兮地挥着双手大叫自己是C罗的化身；越在一片纷扰中安安静静地做着作业；以及故意问垚是男是女时他蹦出的一句“我是人妖“。那些简单的小细节如同光的尘埃，碎语般飘荡在温暖的空气中。

可是，越有趣的回忆、越美好的时光只能勾起越深痛的怀念。沉淀的时光带着手磨咖啡的醇香，但更像透明的瓷器，太美好，也太易碎。毕竟韶华未央，而我们已如蒲公英四散飘去，再怎样努力也无法回到原点。

“时间太瘦，指缝太宽。“时间以审判者的身份悄悄来，又悄悄走。带走的，却又何止一片云彩。

时间瓷，澈如水，惜美好，太易碎。

 

【曾忆陌上有花开】

 

午后，从窗口望出去，小雨淅沥的街头已有花盛开。

本以为，即使人去楼空，花月仍不变，奈何陌上花已败。

涛qq上说有同学聚会。结果只零零几人，又逢天降大雨，怀旧感伤气氛极是浓重。我忘了带伞，瑟瑟发抖地乘车到了世贸，刘海湿透了，一绺绺搭在额头上。在檐下避雨，一边拧干衣袖一边无意识地张望，只见铖两脚踏着滑板一路滑了过来，故作帅气地甩甩头，发间的水珠溅了我一脸，我无奈地抹去，恨不得踢他一脚，但又陡然想起毕业照上，唯独他额头的一块被光照亮，大家笑着高举照片给他看，他在整个走廊上气势十足地吼“佛光普照“，忍不住扬起唇角。钱仍旧穿得很酷，但犀利的短发已经变成齐肩长发，眉宇间的英气转变成温婉。涛一如既往的孩子气和爽朗。豪变得更加沉默内敛。骏的个子已出奇的高。而笛的小眼睛一如以前那般熠熠。

但可惜，人是心非。

漫无目的地走，没头没脑地聊，傻而无言地笑。一切发生在最熟悉的陌生人身上的事已强加到我们身上。除了称呼、外号和笑骂外，别的几乎是无尽的迷雾。我听见，我内心编织的美梦破碎的声音，还有花谢的声音。

比雨落的声响更加让人震撼和感伤。

那样坚定地相信可以把我们永远的六一班拆散，可是把时间除外了，这样的惆怅，只有时间做得到。

而它真的这么残忍地做了，不着一丝痕迹。

我惘惘地盯着雨落下又碎出一片花，突然无言以对。

回家的公交车上，最后几站的时候，忽然想起，当年摘的无花果，你们一定一口咬定是银杏果。仿佛用这种轻易就能被看穿的谎言可以留住过往。而我想说，是无花果还是银杏果都无所谓了，我只是突然发现，那被我们捏着鼻子百般嫌弃的怪味还算好闻，男生们敏捷的身影还有一种别样的帅，女生们相视间的笑与比比画画还含着当年温暖又柔软的心。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慢慢发酵滋长，在胸腔中无限制地膨胀，撑得我的眼泪簌簌不止，冰凉的触感让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去温暖脸和心。

很想矫情地说我爱你们，很想。可是，发现无法说出来，因为你们早就不是我心里住着的你们了。

哪怕你们日复一日地编着我的绯闻，哪怕每周都有无尽的作业和考试，哪怕每节体育课都要先跑上1000米热身，只要本心不变，天真烂漫的脸若当初，我认了。一次次的许下这种无望的诺言，然后继续回到了长大的路上。我们曾经走过的路呢？我看到过，黄牌上黑色的大字写着“此路已封锁“。

我至今还可以流利地背下曾经的学号和对应的名字，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们只不过是符号而已。而且是被蒙上了灰尘的符号。就如同我不会再在看到学号的时候草草签下“14“，而是会握笔转两圈，留下“22“这个字迹。也根本想象不出，我们当初的那些人还有谁会下意识地填上以前的学号，然后，愣愣地想盯出些蹊跷来。

终究不会了。

我命令自己不许再转头，不许再怀念，要坚定地继续走，却忍不住一次次回身。倔强而茫然后面的伤疤，是明明知道你们不会还站在那个梨花纷飞的路口却固执地等候。所以，空留落红，满地白，满地殇。

 

【说好的 都结束吧】

 

最好的故事都发生在夏天，最好的故事也都结束在夏天。我不知道你们还会不会记得，那陌上花开的年纪里发生的种种，只奈何花期短暂花已败。那些沉淀的时光啊，就是花中最深的颜色，与花心隔了一道极其纯而刺目的白，在最容易断裂、最脆弱的地方，即使偶尔断时丝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偶尔会庆幸，在我最单纯的时间里遇见最单纯的你们，但是却又幻想不分离的宴席。多么幼稚的贪婪啊。

而固执如我仍旧宁愿相信，尽管过去的早已回不去，但正如卓在留言里写的，离别时为了更好的重逢。

 

说好了的，像曾经手合十、拉过勾的那样，我们说好了的。

都结束吧，一切欢笑与泪水、嬉闹与对视、得意与不服，让一切的一切都结束吧。包括我们曾经在挚友心间系下的承诺，都隐匿的无影无踪。

说好的，都结束吧。

这是我们一起埋下的最后一个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