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岁纪－－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窗外门前的老屋还在，远处的三层楼还在，那颗玉兰树还在。只不过老屋前的栏杆修改了几次，只不过那楼换了一种色，只不过玉兰树带着伤痕累累苟延残喘到现在。

我选择在这么黯淡的一天雨阴里敲键盘，我的选择或许奇妙却让我感觉意味深长，或许是真的，也或许不是。妈妈叫我吃饭了，然后我只能匆匆的把一切都代过。

 

    乘客

 

我乘坐的一辆车叫时光轴。

童年里，我的童年有渔船相伴的。我记得和爷爷出海的日子，落日的余晖打在脸上的灿烂。打渔是他的职业，看海是多少人的梦想？我庆幸我拥有过。江里的水是黄色的，它永远伴着泥沙往前流。我知道这只是一艘很破旧的渔船，设备古老，以至于它真的可以退休了。所以才有了以后。记忆里它陪着我的印象只有那一次，简短到只有一秒。

时光轴里依稀记载着风筝的模样，模糊却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爸爸带着我放风筝的模样，两个人和一只风筝的模样。就那么一转身之间，什么也都烟消云散。往后的风筝断了线只有我抱着它对着天空瞭望。我真不想去想。忙碌到不知道该做什么事之后，回忆却见缝插针的来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她们说爱做梦的孩子爱幻想，爱做梦的孩子浪漫天真阳光。我真不是个类似于爱做梦的孩子，我只会在车上扯出闲暇的空挡小憩一会，就那么一会，哪有多余的时间去完成一个漫长的梦境呢？旧梦里只有江畔黄泥滩涂螃蟹穿梭过后留下的空洞，深不见底。还有妈妈傍晚牵着我回家的画面。在我的短梦里。

我在的地方叫江南，绵绵细雨情思轻易剪不断。

这个小城的这个小镇，这个小镇的河里有我的歌。它伴着小河生长，灌溉了我的梦乡。小时候妈妈脖子上总会有一串珍珠项链的痕迹。妈妈说，那个时候的小河畔里有好多河蚌，她和爸爸就一起去淘了些珍珠回来，也就成就了她脖子上明晃晃的白色。珍珠没有很大很远很有光泽，但它陪她度过了这么久，我小时候的呓想。

 

     看客

 

我透着玻璃看着窗外，视线模糊却如此清晰。

我只是一个看客，看来来往往的人在时光轴里穿梭着。还有我。

后来读书了，读的书越多，却离家越远了。那个难得在家里闲置着的那么一天，清闲的耳朵听着大人们的闲常话，却异常心惊。

“嘿，知道么，老陈今早上发生的事。”这张经常出现在我家的面孔开了话题。

“对，我听说是老陈和他的三儿子今早和以前一样天还没亮去撒网，然后也不知道怎么了，撒下去的渔网打结了，老陈就想把渔网拉上来把结解开，也不知道怎么就掉下去了。”后来接话的是我妈，说着我早上还没睡醒时她就听到的消息。

“啊，那老陈现在怎么样啊。听说那个时候他三儿子也在，他三儿子不拉他上来么？”

“是啊，他就这样掉下去了，他三儿子想把他拉起来，然后也被牵下去了……”妈妈脸上的表情肃杀，言语仿若亲身经历才说的肯定。

“啊？！他们不是前几天还和我们谈说以后打算不打渔了么，他们打算这几天再打几次就不干了的！”阿姨的言语带着难以置信。

“唉！听说老陈整个人就卡在那个让船游行的轮子里了，你没看那样子，真的不敢看啊，特别残忍！”妈妈的言语中闪着惶恐，伴着早上的冷清。

“不会吧？！那他三儿子现在怎么样了，老陈就这样没了么？”阿姨继续她的疑问。

“是啊，幸好他三儿子聪明啊，死抓着那条绳子，不然也要被卷进去啦！”妈妈顿了顿又开始说，“而且也幸好啊，那个时候有几个外地人在江边也不知道干什么，看到了他，就把他拉起来了。他淹了很久啦，要不是刚好那几个人看到，再喝几口他也要没啦！”妈妈的言语里透着仿佛刚历经大磨难的人才有的。。。。。

“不会吧，这也太快了吧，他儿子现在怎么样，事情大么？”阿姨脸上带着关切，“唉，好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老陈的三媳妇不是刚生了个娃么？”阿姨的关切更深了一分。

“是啊，老陈当场就没啦，他三儿子也没好多少。他三儿子上来的时候也只有半条命啦，现在还在抢救呢，这命应该是能救的来的，只是治疗又要花钱，唉，老陈家本来就很一般的，又刚生了个娃，现在这钱那……”

“世事无常那，昨天我和他还开玩笑说他大孙子的……”阿姨的关切不减，惋惜更多了分。

“幸好他三儿子还在啊，不然叫她们娘俩怎么活……”妈妈结束性的说完这句话。

对话结束于她看到我起来后给我煮早饭的转身。

后来便是我回学校的日子，那个快，那么漫长。后来早上起来我又听到了那天的议论声。妈妈很惊呼的说，老陈出殡的车上那照片很年轻，比他年轻的样子还要好看呢！她不知道现在PS技术的发达，她只是用自己的眼睛见证了自己看到的种种变化。

下午我按照惯例的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不想停留在原地等待可能会来可能不会来的车辆，于是我选择了一路向前。一路向前，我看到了老陈出殡的车。同样的，车后他的照片也映入了我的眼。

黑白照上他的脸深沉，我100度的眼睛看不到一丝的皱纹或者斑点。我看不到任何一丝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这是多可笑的照片，多可笑的眼。明明我看到的和他本身从来不是一样的。他是那么沧桑，他的脸上永远少不了皱纹，他的眼睛里永远闪着杂污。是时代变更的太快了，只是无法改变世事的无常。

 

旅客

 

我只是一个旅客，一路不停的走，只不过换了一班又一班的车。

仿若城外的风雨，不停的交错着。我不知道我是何时离开的，离开家，离开母亲，父亲，离开我的床，我的小岁，我的生日，不知道还有什么。我只是不停的走，离了家，离了童年，离了单纯，离了自我。

小时候我迈开家门的第一步，注定了我一生漫长的孤单流浪。我会每天带着红领巾，额上一直会有小红花，还有小黄帽。我会每天背着沉重的书包，捧着好像永远看不懂的书，还有一份家的归属。这是属于小学的。

妈妈夸我好乖，因为她带着我走过一次小学，后来就再也不需要她的脚步了——因为我走一次就记住了这条线的距离。现在才发现我挺恨这段距离，那个时候属于小孩子才特有的特好的记忆力。我真该恨我自己的。

是我把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缩的越来越少，于是造成了恋家的漫长，可是回到家却总觉得缺失了什么——言语稀少的归属感越来越匮乏了。小学里的我不该恋家的，不该一放学就飞奔回家找妈妈的，不该上课时候开小差想家的。那个时候家的距离只是一条线，和家人的距离只是几小时。直到后来我回到家，发现家里人都不在的冷清。

妈妈说我什么好的都没遗传，偏巧遗传了爸爸的固执，爸爸的懒惰。我一直为自己辩解，辩解了那么多年直到我累了，我发现其实不需要辩解了——其实她说的，真的是对的。

初中时我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离家。我选择了一个距离家有两班车一个小时的学校，半个月回家一次的煎熬。妈妈是舍不得我的，我要离去的那天晚上失眠的是她，她第二天问我叫我不要走好吗。她说她总有不好的征兆觉得我去了那之后不会好过。

我用遗传来的性格果断拒绝。是啊，我是鸟，我不想被家束缚，我想飞远一点，我想飞的更高，我想看的更远，我想。直到我真正离了家，陷入三年的死牢，带着家里的牵挂。原来我踏入的是一座孤城，城里人只有我，城外人是家人的快乐。原来我离了家并不快乐。

我开始逃。我和朋友关系不好，我一次一次的和她们争吵，我一次一次的哭闹，一次一次，却怎么也逃不掉。我看到的是妈妈的无奈，是爸爸的愤怒，和我的后悔。原来我一开始的选择是错的。我那么恋家。

我叛逆，我想要回家；我想逃，我想要回家；我哭闹；我想要回家。回到未上学时的温暖怀抱。两班车的时间，对家人的牵挂，却越发的稀少，越发的淡掉。看，距离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要么让相思更漫长，要么就阻断相思。因为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更稀少，理解包容体贴越来越少。

时间造就了现在的我，或许我在经历过的某一刻就已然是懂得。我还是没有回家，我不敢了，我开始躲避家。我真是个不孝顺不听话的小孩呢，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家。还是两班车的距离，一个小时的等待，可是却没了那急迫，没了。

直到至今我还是隔着两班车。我乘着这两班车到现在，也许真是不容易。两班车换了车站，换了停靠点，换了沿路的风景，换了欲搏的心，换了我。只不过是两班车。我后悔么，我难过么，我知道我是的我有的我会的但是无可奈何每个人都会有后悔的东西更何况我。两班车的时间更长了，在车上看风景也看累了，不思家了，我想回家。

 

笑客

 

老陈出殡的前一天我把他出事的事情告诉了一个好友，并非八卦还是什么。老陈的孙子是我的小学同学皆邻居，是好友的同桌。她们两个打打闹闹同桌很久，但是还是有感情的，至少我认为。

好友听了之后眉头就舒张不开，她在替他难过，我也是。以至于我那几天特别关注他经常看他的状态和信息。可我看到的是他在玩游戏，网络游戏，很久。那么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说嘿你好么，他过了好久说恩怎么了。语气或许平淡或许是其他的什么。

恩我很好，他比我还好。我不知道他是坚强到底还是根本不在意我也我要从得知不是么。我希望是前者。我想对于未来发生的或者别人的内心自己的真的是一无所知，我不是预言家自然也不能看穿别人的心事。得过且过。

很久以后的今天我听到了一些话我想我是真的很难过。我和弟弟开玩笑说幸好我比他早出生不然的话就成了他欺负我而不是我欺负他了。我想我弟弟并未把这句话完全听懂消化回答，然后妈妈接了一句话。她说如果我弟弟早生说不定就不会再生我了。

我没有答应我想我是笑而不语，我以为。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变更可是总有一些是不会变的，或者有些反而倒退了。比如根深蒂固几千年拔都拔不掉的传统思想，比如善变的人心，比如可以永久扎根在土里可有一天却无影无踪只留下黑洞的树。

 

说客

 

学校里最近凭空多了一只猫，或许可以说是凭空。这只猫黄白两色交杂，肥的活似加菲猫，会很懒很可爱的叫。它总是出现在早晨从餐厅去教学楼的小路，中午从教学楼去小麦路的小道，傍晚寝室去教学楼的路边。每天都能开到它，好似它是在等我，等我找它。

而事实不是这样的，它有在等我，它是在等所有人，和它的免费食物。是啊，清晨路上的半截的香肠，午间的干涸的牛奶或豆浆，晚上的面包屑。它是不爱面包的，这是朋友喂它吃它没有吃得到的结果。它是爱香肠的，因为我亲手喂它吃它使劲的啃。它爱牛奶的，碗里的地上的牛奶它都肯伸出舌头去喝。

我爱什么呢，我不爱什么呢？它很简单很平淡它的食物它的生活那么我呢我们她们呢他们呢？三条路三种心情三个地点三件事情三点一线。我们在做什么呢想什么呢还想做什么呢？嘿告诉我好么我的心我的脑我的意念。

同桌说这只猫活的真滋润，它可以躺着趴着站立着蹲坐着，或睡或醒或半睡半醒。那么我呢我们呢我们大家是否可以和它一样呢？在教室还是寝室还是餐厅还是家里还是家里去教室的路上，还是哪里都没有呢？能不能像这只猫一样自由散漫无虑悠闲快乐？

那天难得放假两天在家里呆了两天后回到学校我发现猫不见了。不过它又回来了，在第二天傍晚。戴了眼镜的同桌老远看到那一团白色和黄色她说它瘦了。是么是么？我走进端详好久，有吧有吧。猫我们不在的这几天你过得不好么？是啊。

其实我们都挺好我们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自己疼惜自己自己爱自己更多，而它却很难。我们不在的学校很少有它的食物很少有它想看到的人，它只能把自己身子往墙上蹭让自己不痒一点，舒服一点。我们有朋友啊可以陪伴自己的喜怒哀乐，它没有啊，它在等我们的食物我们的关心和抚摸却等不来和它一样的朋友。

或许我们很好，真的很好。漫长的学习生涯终于过了一半所以回到了家休息准备度过剩下那一半的节奏。路过家门时见到了路边向日葵的呢喃，是太阳花，是向日葵。突然想起几年前迷路葵花的明媚一味的给自己取小名叫小葵而早已淡忘了得事情，但我还是走进了它，确切说是栽种它的那片土壤。

然而我接近不了它，我不能更近一步贴近它。它那又长又直的杆下面有一只死了的生物，黄白色的，是一只猫。我闻到那股腐烂的味道和布满苍蝇的身体，我突然畏惧了所以我后退了几步。我直接打开门回到了家仿佛我没接触过那片地。

真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这样太残忍。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死的，我也不想知道，我也不会知道，我怕太残忍我不敢接受事实。这日子我得过且过。

 

尾

 

我乘坐的车叫什么，叫时光轴，我是什么？我只是那上面的其中一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