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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写文章--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作者:乐清四中南子婷 发布时间:2012-06-30 22:26:00

在打开文档之前,我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要写什么。

今天是630号。没错,这是最后一天了。而我该死的还是没有一点哪怕是指甲盖那么一丁点的灵感。

在此之前我想过很多。写小说,该写怎样的小说,评委口味偏向哪种风格的,语言要怎么组织才能够自然而不做作,为此我还把书架上《茅盾文学奖作品集》、《第X届新概念获奖作品集》之类的书都搬下来,一篇一篇地翻,思忖着哪篇该符合评委的喜好,好琢磨出个大概套路来写。

我早上十点多打开电脑,到现在下午两点多,一共开了四个文档。每个都是起了个开头就写不下去了。我没舍得删掉,一个个保存起来,说不准哪天打开文档看着开头就有了灵感。终于在我打开这第五个文档的时候,我感觉到眼底发烫,有什么从我心底儿一路熨烫上来,几乎要把我的视网膜灼伤了。

我想,算了,谁爱写谁写,老子他妈的不写了。我这样想着,把电脑扔在一边往床上一躺。

但是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我又一股脑儿坐了起来,把电脑扒拉过来,对着空白文档发呆。心脏跟被人拧着似的难受,恨不得自个儿往胸口上狠狠砸几拳。

我觉得我一边死拽着“梦想”的借口参加比赛,一边又死命地把“梦想”踩在脚底践踏的行为真他妈犯贱。

我小时候爱看奥特曼,那会是1998年,正流行“泰罗奥特曼”,客人来我家做客问小姑娘以后想当什么呀,我特骄傲地说:当泰罗奥特曼!后来再大点我开始接触画画,那时候我坚定地相信以后会当个漫画家,还雄心壮志地跟我妈说我要改革中国动漫业成为中国动漫业的领导先锋,就跟李大钊、胡适那些人似的。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佩服那时候的自己。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敢做。而我已经回不去那样的年纪了。就算给我多啦A梦的时光机,我也不确定现在的我是不是还敢说出那样的雄心壮志并且不会因为自说大话的心虚而感到羞耻。

洋洋在QQ上找我聊天,我发了一系列类似于“尼玛啊作文写不出各种烦躁啊”“脑汁都绞尽了让我去死吧”的抱怨,正忙着在对话框里打字,看见洋洋发过来一行字:没事,我相信你,未来的大作家。

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默默地把对话框里还未组织好的语言删除,看着光标保持匀速一点一点的回退,我的心仿佛也一路下坠,“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我不敢跟她说我为了这篇作文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讨好评委,我的字字珠玑妙语连篇,我的费劲心思冥思苦想只是为了让评委赏心悦目。在创造它们的时刻我的灵魂是封印的,我赋予它们我的心血,却不让它们触碰我的一丝灵魂。它们的一字一句从一开始就不是为我而生。就好像青楼里的女子,接待恩客时画着精致的妆容却只是一副冰冷的面具,会见心上人前却眉梢眼角都捎着几许娇羞柔媚,对着镜子觉得妆容怎么也不尽妥帖。

我怎么敢告诉S,我为了名为了利,轻而易举把自己出卖了。我对不起她的相信。

我读小学的时候,学校里曾组织参加市里小学生作文大赛,我名落孙山,第一名是我们班里一小姑娘,文文静静乖乖巧巧,平日里极受老师宠爱。后来市里报纸刊登出获奖作品,我拿着报纸“噔噔噔“冲到办公室质问老师:这明明是我的作文为什么写的是那个小姑娘的名字?

我记得最初那老师跟我说的是:哦,可能他们搞错了吧。后来被我纠缠得不耐烦了,她干脆朝我甩下狠话:错了就错了,难道你还指望人家为你一个小姑娘道歉帮你改过来吗。做人要现实。

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下挺深的一道痕迹,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胸口一阵闷。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话。有一阵子我甚至把那句话当做口头禅,只是想提醒自己别忘记。

我把这事儿当做警钟悬在心里,一面告诉自己,看,这就是现实。光明与黑暗随影不离,有光明就必有黑暗,生活不是童话,你已经过了沉浸在童话里的年纪,要明白做人得现实,方才能生存。但是另一面我却不相信现实真的就这么坚硬,容不得一点柔软。

我坚持不懈写了很多文章,一篇篇散落天涯石沉大海。

我养成了习惯,看见看不惯的事情,事后都要写一篇感想。我不敢说出来,写在纸上可以成为自己最隐私的秘密,一旦组成话语从舌尖里流出来,流动的风会尽职地把它们散播在空气里,每个人可以都可以看见它们,他们甚至可以看见那话语上我扭曲的愤怒和沸腾的血液,他们站在下面观望,就像看一场闹剧,然后冷笑一声:做人要现实。

这句话现在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孙悟空脑门上的紧箍咒。

我曾经写了一篇关于同性恋的论文。

如今的社会把喜欢研究同性恋的女性称作腐女,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一是这样被人分门别类,就好像被人分作8090后一般,我觉得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这样囫囵归到一起,总是不负责任的。二是我对大多数腐女抱有一些异议。我去过许多腐女的群和论坛,不由悲哀地发现,大多数腐女对同性恋的关注只是建立于日本耽美文化的基础上,说到底,本质仍是时下年轻人追求标新立异的心理。甚至大多数腐女对于真实的同志抱着一种恶心的态度。

我最初接触这个圈子是因为李银河老师的《同性恋亚文化》。当时那段时间里一直很喜欢王小波的书,于是连带关注起李银河老师,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如今李银河老师依然是让我最敬佩的一位学者。

我看的第一本耽美小说是一位叫做南康的作家写的《浮生六记》。那大概称不上是一本耽美小说。南康本身是一位同性恋者,《浮生六记》是一本记录他与他的男朋友生活琐事的散文集,那样美好的文字,几乎让人忘却了现实。然而2008年,南康的男友终究还是与他分手和一个女人走进婚姻的殿堂。南康在他结婚时送去了礼物,写上“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在此后写了一篇《等你到35岁》送给男友。但是他却等不到了。南康因为抑郁症最终还是承受不住选择了跳江自杀。

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前一晚还在被窝里偷偷翻看南康的《等你到35岁》默默心疼他的等待,第二天却得知那个写得一手好文字令人心疼的男子已经在冰冷的江水中终结了自己无望的等待。

当时我是气极的。气这个社会的不包容,气南康男友的甘于世俗。

于是便有了那篇论文。洋洋洒洒从南康的事件引申到中国封建思想下对同性恋近乎扭曲的歧视。

那时我已经与洋洋认识。初见洋洋时她便是一身T恤牛仔裤的中性打扮,剃了个利落的男式短发,远远看着就像一个干净清秀的少年。所以之后得知洋洋是同性恋者,也不曾觉得惊讶。当时洋洋身边还有一个女友小白。小白生得白净,笑起来很明媚的样子。我从来不过问她们两人的事情,洋洋也不曾跟我提起这些。她唯一一次和我提到小白是在她们分手后。她说小白对她说:我将来是要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的,我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同性恋。

在那之后S就没有再提起过小白。

直到后来我转学,S忽然办了休学消失了许久。某一天她又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依然是初见时那副清秀小男生的模样,但是她眼里的光却停滞了流动。

洋洋跟我说她脑子神经里长了颗瘤去上海做手术了。她说她每天在等待死亡,当她面对自己生命一点点流逝的时候却发现对小白的思念在一点点累积。她说她忘不了小白。

只是一席话的工夫,洋洋的脚下已经烟头狼藉。

后来她终究还是没有再回到小白的身边。她说那些日子里想明白了很多。她不想把小白再往这个泥潭子拉。小白该是干干净净地站在岸上。

我不明白人们为何可以接受爱情上年龄、身高、地位的差别,却独独无法包容超越性别的爱情。

在那段时间里我感触很多,没想到那篇同性恋的论文却为我带来不少麻烦,有谣言说我也是一个同性恋者,甚至有人认为我是导致洋洋与小白分手的主要因素。

这件事情最终以我把文章删除作为落幕。

但我却对我为什么要写文章产生了质疑。

朋友毕业后与人合办杂志,我毫不犹豫地接下他的约稿。收到稿子后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委婉地跟我说:这文章好是好,不过不太符合我们的风格。

我冷笑:那什么是符合?你情我爱的狗血言情?还是故作忧郁的文艺小清新?

从此朋友再也没提约稿的事情。

再后来,我在同学会上问起他的杂志,却被人告知他早已关门出去打工了。我之前与他不欢而散,但思及过去两人互相鼓励写作的时日,再看看如今这般境地,便不觉从心底生出一股无力的悲哀来。

我忽然间惶恐起来。

我怕我有一天也终将被现实一层层磨去属于我的小小的独特的棱角,最后甘于世俗,连最初的信仰都打磨得圆滑。

我小时候性格上有些缺陷,去过精神科,医生检查说是“社交恐惧症”,并开了一堆的药。我一面应承妈妈会按时吃药,一面进了房间关上门就把药扔进垃圾桶。药是治病的,有病才需要吃药。我从不觉得自己有病。

我听从心理医生的建议找些事情转移注意力,写作成了我最佳的发泄渠道。那时大概算不上是写作,应该可以说是日记,我把心里想的念的盼的全部告诉我的笔,让它帮我镌刻成文字。

那时我觉得写作简直就是我的信仰。神圣而不可亵渎。

我觉得我与写作近乎血肉相连。大概是受写作的影响,我的性格在往后的岁月里逐渐开朗起来,文章在同龄人中写得亦是出类拔萃。后来视野广了,便四处参加一些比赛,最初自然是如鱼得水,升上高中之后,文采斐然的人不在少数,渐渐参加一些大型赛事时开始显得力不从心。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不甘心一次次的落败,我开始听从老师的意见,琢磨评委老师的喜好,投其所好写作文。有时也会顺着自己的心意写,一篇文章磨个个把月也是常有的事,只是琢磨得多了,难免生了些惫懒。

然而现在当我坐在电脑桌前回望了一下,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我走过来的路。

我当初惶恐着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我握着鼠标,神情呆滞地看着文档。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糟糕透顶了。我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因为我的思绪掉进了一所迷宫里。我调动起所有的脑细胞在思考,我究竟为什么而写作。现在这样是我想要的吗?我最初的信仰与梦想呢?它们被我扔哪去了?

我觉得我应该动身去寻找它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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