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与树苗》作者：何佳慧

老树与树苗

浙江省兰溪市聚仁教育集团聚仁学校七（1）班 何佳慧

古镇老村里，白墙黑瓦前，绿草红花间，带泥小路不知去往何处？青瓦白砖后，路旁柳梢头，墙缝嫩芽边，一条平顺大路通向远方。

院子前的羊肠小道缓缓蜿蜒前行，不足十米，便是那有着白墙黛瓦的爷爷奶奶的土屋。土屋就这样静默在那棵老树旁，谁也不知道那树有多少岁。只觉得是株看过世态繁华，人间苍凉的老树了。杂乱的枯枝，仿佛在含蓄地讲述着悲欢离合的故事。

每到冬日，我会站在老树下，仰着头，痴痴地打量他。他的枯枝好像一个个掉入泥沼的人的手，奋力向上，似是不甘心自己生命的老去，去抓获那点最后的希望。驮着的树干上，树皮也都已经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片，就好像老人那双皱巴巴的手。树皮上的虫洞，是岁月来过的痕迹。当天空中的鹅毛大雪飘落在枝条上，他就像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伫立在风雪中，静静地思寻着自己生命的寄托。

我们总以为，这样的老树，到第二年春天，肯定已经枯死了。只不过，令人称奇的是，他总是熬过一个又一个冬天。每当一个又一个夏天来临，他都是巍然挺拔，浓荫苍翠。斑斑点点的阳光从叶缝间稀稀疏疏地落下，给烦躁的夏日带来丝丝生机。我总是喜欢站在老树底下，感受叶缝间落下来的阳光温度，什么也不管，忆一段流云往事，总以为难捱的时间，就这么远去了。

“这树，能活在这里这么久也是咱家的福气。”不知道什么时候，爷爷已经站在我身后。他的声音，如离歌的跌宕起伏。在这朦胧的山水间回荡，悠扬而又悲伤。

他带着那悲情仿佛能溢出来的眼睛说，自己儿时这棵树就早已在。在造那乡村的宁静小院时，念及旧日情怀，也就没有将它带着那田，那果树一起埋藏于时光。

树皮上的凹凸不平，一如遥远而不可捉摸的光年，古拙泰然，深沉忧伤。弯曲向上的树枝，早已逝去了旧时的光芒万丈，只留下了岁月的脚印。

我想，他也曾风华了一个年代的故事，装点了这片土地上一段如水似月的时光。历经年年岁岁，风风雨雨，好在最后安然无恙。只是现在却被时光所雕刻，再繁华精美的过去，也已香消玉碎。只是于现在来说，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被这古拙的老树所打动，那飘荡在绿野乡村的上世纪的黑白曲调，触碰过心中最柔软的那一角。

去年春天，趁着太阳正好，柳绿花红，怀着那颗在胸腔中怦怦跳动的心，回到了幼年故居。路旁，是在春光中开得灿烂的油菜花。满山的深绿浅绿，衬托着遍野的鹅黄色油菜花。花田少女，田园风光，在这个被群山环抱的小村庄，也别有一番风味情调。

崭新的水泥路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路的两旁种满了树苗。细细的树干挺立在春风中，像是少女纤细的腰，轻轻随风舞蹈。娇细的枝丫上挂着零零星星的嫩芽，似是不闻世事的婴儿，纯洁无暇。嫩芽绿油油的，好像那被溪水沾染的蜡笔画，凹凸有致。叶缝间洒下点点阳光。

在回家的路上，碰上了出来散步的爷爷。我执意下了车，与他一起走。“这些树长大了还是可以遮阳的。”爷爷眯缝着眼对我说。他的言语间却洋溢着高兴。我看见他那爬满皱纹的黑色手指着树苗，在阳光下讲述着一个老人特有的满足感。

跨进庭院，迎面是青葱的小竹林，竹干间吹来一阵带着竹叶香味的清风，扑倒在我和爷爷的身上。

“东西放下来吧，我给你炒你最喜欢的粉干。”他走出院子，跨进老屋。那略驼的背，似淡淡的愁，于心中缠绕不去。

我赶忙拉住他那只如枯枝般的手，轻轻开口：“这次，我给你煮碎面条吧。”

我看见他那双深陷进去的双眼隐隐约约充斥了泪花。爷爷轻轻地点了点头，乖巧得像个三岁孩童。

我没有煮得很好，但他却吃得津津有味。只不过那天下午，因为种种原因，我又告别了这个有着老树与树苗以及爷爷的村庄。

第二次回家，是在新年的晚上。路旁的树苗已经长大了不少。一排排整齐的树苗像老树一样，站立在沉静如水的墨蓝色天空下。车灯照印在那树枝上，树叶比上次更多了，嫩嫩的绿色掩印在淡淡的灰蓝色中，绿得那么鲜嫩，好像永远都不会败落。

真像啊，像那记忆中不败的老树。

或许，他们就是老树洒下的种子吧。

只不过对于我来说，它不仅仅是一株树，还是有着更加浓厚意义的心路历程。上面的枯枝，是我童年的回忆。而树苗同样记载着我的一个新的开始。待到它长大，记忆又会被封藏在枝丫里。老树和树苗，中间只隔了一条路和一个家。

老屋外的墨色天空中，传来了烟花怒放的声音，明明是在欢喜新的一年的到来。可在我听来，却是在庆祝老树又熬过了一年。

在年夜饭桌上，爷爷坐在我旁边，满是心疼地说：“你看你，都瘦了，多吃点！”说着，就用自己那双干巴巴的手，颤巍巍地夹起炒粉干，放在我的碗里。

而他的碗里，是一碗什么也没有的浓稠的粥。

接着，耳边响起了雨声丝丝，继而愈来愈大。我一转头，便透过那破烂不堪的木门看见了伫立在雨中的老树。驮着树干，却不曾倒下。

我顿然明白了老树为什么能够坚守如此之久的原因：孩子们不来，他又怎敢真的离去？在世事变迁的江南，心中的悲苦，唯有自己知道。

我看见爷爷又在给孩子们夹菜，心中泛起说不出的感觉。只是觉得，爷爷和老树，是一样的吧。

烟花绽放出的星星花火，如同老树和树苗的剪影。又似转瞬即逝的流年，那么美丽，又那样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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