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昨天
我相信,若路未尽,人未老,那么大可一脚踏着人世的纷繁,溅地一身泥泞,一手撑着摇摇欲坠的希望,落得一身疲惫却欢心。于是我常对自己说,我还年轻,我还可以走下去。
——写在前面
一
我结束了高一最后的一场化学考试。回到教室,听老师讲有关放假的事宜,并发下了文理的志愿表。我毫不犹豫地填上文科。六月末的阳光已经把一切都晒得发白,我回到家,洗好脸,便打电话给幕天,告诉她我已经决定读文科。
我想,我只是在选择一条从小就开始想要选择的路,只是想,文科会与我的因为年少有着的想要以文字动辄世界的梦想近一些。很多人在这个关口难以抉择,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么?我这样想的时候便骄傲起来,即使我成绩并不如他们,即使很多人看来,我选择文科只是对不光彩的成绩的一种逃避而已。
而认识海口的幕天是在2009年的夏天,通过博客。有一天,她说:“葵一,我给你写信吧。”于是我们便有了尺牍往来。
现在放假了我似乎有些无所事事,突然想起以前的夏天,必定是和朋友一起出去吃东西,我想起了我的城市,现在它的旧城区部分正逐渐地在改造,力主打造成一体的商业街。而我每当经过那里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小学的时候曾在那条街走的光景,可是现在它变地叫我不认识。它失掉那些小镇的本应有的宁和与安详,可我一直觉得江南的小镇就是一个温婉的女子,而温婉的女子是不适合听哥特乐的。
于是我对幕天说,你能不能相信,我的城市变成什么样了?它变得越来越好看却越来越叫我不认识,然后在我眼里就剩下了丑以及这个城市疯狂扩张的盲目。
而幕天却回信道:
城市的扩张,现代文明的进程什么时候会放过一个角落呢?只有早和晚,而其中必定会遗失原有的空灵。寒假的时候我去了鱼鳞州。鱼鳞州,那两年未见的海,到底是让我失望了。游人如织,这还是我日夜思念的沙滩吗?不!往年,这里的沙滩没有白色垃圾,没有人类的足印,只有随意分布在天地间自然形成的岩石块,大大小小在海滩前矗立。形成的壑间能形成一条细细的清流,那个时候我可以坐在石头上安静地听海。还有拾贝的人,他们都是懂得还得行者,而我如今却不能再下海,海风早就淡漠了自己的灵魂,不再空灵,重的是什么?自然是人世的喧嚣。建设国际旅游岛吗?好哇,它们搬迁市政府,扩建广场,却置这片海滩无人管理,无人管理,那么为什么要允许酒店建观海台?我一直站在岸边,以前这里的仙人掌也是苍老的容颜。记得那个时候仙人掌自个儿长了一带又一带的,严冬中的小花顶着严风开得多肆意啊,可是现今呢?往前的飞扬跋扈哪里去了?难道它也老了吗?和这个城市一样老了吗?葵一,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呢?城市越来越好,我却认为它越来越老。
我想,也许是,我们就好像是那些迟暮的老人,与那些随大流的人们背道而驰。我想,也许是老了,就好像是曾经热血的少年,有着庞大野心的少年,有那么多那么多都会在世俗中败下阵来,变得市侩,足叫人感叹沧桑。
二
周国平说,在这个世界上,人倘若在苦难中没有看到好玩,在正经中看到可笑的本领,又怎能保持生活的勇气。
而我想,若是没有看到人性中的温情又怎能在炎凉的世事中不感冒。
当我初中毕业进入了这个县城唯一的一所重点高中以后,便在高手云集的队伍中败下阵来,我不相信我就这样落到了他们的后面,却越来越感到里不从心,我觉得这个城市飞快前进的城市在淘汰我,而我的梦想也越来越与我渐行渐远。于是在郁郁不得志的夜晚,我突然想起来了我的初中老师。想起了她的棕色短发和善解人意的笑容。
我突然很想她,我记得她曾把她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和我一起在校园里散步聊天,她曾说,葵一,你不可以让我失望。你是一个聪明的有才华的人。
而现在,看看,我的确是很让她失望。
而现在我又突然想去看看她,想去看看我曾经待过得校园。而正好初中的同学打电话过来,告诉我让我回去看初中看老师。于是,以前的同学都聚到了一起,老师笑着看着大家都在她面前围成一个圈,她便一个又一个地试图叫出那些名字,那时我想,轮到我的时候她定是叫地出的,但是,当她的目光转到我这里的时候,脸上是名字便要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的愧疚表情。我的心不由得一沉。直到最后,她才如释重负地笑着说:“哦,你是葵一。我想起来了。”
我也笑了,却听到心如帛骤然断裂的声音,干脆,却伤到眼泪都没有。因为我曾以为被我那样喜欢记住的老师也会同样地也记住我。她还是会永远记住那个她曾经把手搭在肩上的孩子,还是会笑着在我放学的路上停下她的车,让我坐上来,她捎我一程。
也许是剪了短发认不出来了,毕竟我束了三年的头发。我这样想。
也是因为分开了以后我没有打电话给我她也未曾联系。因为当初我以为不需要。
我说,老师,我好失败哦,你都忘记我了。
老师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一下忘了。
我问朋友,人与人的维系是否就真的这样的脆弱,我自以为相遇的人,不会就因为分开而不联系就这样的忘却。我原来以为,我所喜欢的相处的人都和我一样,只要是喜欢,多少时间都不会褪去,分别,也只会让思念更深而已。
她说,也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管你舍得不舍得,无奈或怎样,都将要走。面对残羹冷炙做什么?只得继续向前。
我苦笑,原来我们赴的只是一场宴席。不是我认为的相知与携手。
罢了,她只是我的老师而已。也不是什么灵魂的知己,灵魂的知己比如幕天是不会离开我的,即使我们相距地那么远。
可是,当看多了人们的分分合合以后又怎能相信,眼前的彼此,不会就这样彼此忘却。
那一刻,我没有哭,我突然很想幕天。我很想问问她和她的热土文学社怎么样了,我很想告诉她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她,那一刻我说了也许只有十几岁才会说的话,我说,幕天我很想你,你好吗。
幕天,你好吗,我很想你,我突然怕你会离开我,我们会不再通信,不再联系。我多么想,成为那个可以完成梦想的人,我多么希望,我完成梦想的一路,有你。分分合合都是别人的把戏,最终的最终,我们还是会相遇,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三
葵一:
近来可好,醒来、洗漱、进食、念书、揣摩、睡去。生活简化成这般,但是生命却不能简化成这般。因为有年轻的生命在流动,但是仍然祈祷我们都好。
葵一,我仍然记得你那天曾对我说,你怕我忘了你,我怎么会忘了你?我想我会一直记得你。
葵一,我和你说说身边的事情吧,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得热土?转眼间,我参加热土文学社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
我刚从文学社回来,拍集体照,但是我的内心的失望却要溢出来。热土,我的热土哪里去了?我当初把它当情人,帮自己一腔热血注入的文学社呢?我真的真的很想歇斯底里地喊叫,就如呼喊我们能写下大段大段时间的温暖的时光一般。
可是歇斯底里又怎样了呢?当我在下晚修后把副社约在操场上,跟她说社团的方向似乎脱离“文学”了,好多人都不觉得这是一个家了,大家都越来越涣散了,怎么办?她告诉我:“每个人的热情都会削减啊,从齐心协力到涣散这也许是必然吧。”
而当我和副部一直在QQ上聊到凌晨,我甚至质问她为什么自己明明有那么多的责任可是连社团的会都不来。她说:“我已经找不到玩社团的意义所在了,很多干部们现在还在社团工作只是因为责任在而已。”而我说:“你为什么不可以帮帮我们呢?让我们大家变得重新团结合作?”而她却告诉我有人告诉她:“你只是一个副部而已。”我说:“那又怎样?上学期你不也做了很多超越职权的事情吗?”她说:“她只是一个学生,她还有她的学业她的自尊,她没有什么鞠躬精粹的精神在她找不到社团的意义以后……”
我的失望就像是扭开阀门的水,但是我想还是有补救的机会的吧。于是我努力掩盖自己对热土的淡漠同他争论,最后我说,我要让现实来把我推到而不是由你!拍照的时候我去找她,让她记得来拍全家福,可是她最后还是没有来,来的人也是稀稀拉拉,而身为创作部的副部,本是人数最多的,可如今来的人却最少!
而人情冷暖,连文字也是这般,就要散了吧,就要散了吧,我的梦曾倾注的地方……当我在废弃的热土的新浪博客里看到前几届的学生们玩地是多么好,有采风的照片,定期的电子刊物和随笔专栏。但是轮到我们的这几届却丝毫痕迹都无。副部说:“热土刚刚创办的时候是文学势潮的狂热年代,如今大家的热情都削减了。”那么我以热土构画的心中的蓝图,又多像是痴人说梦!
说回来,我只是真的很想在步入社会之前做一些有意于生命的事情,可社团在渐渐走下衰老与涣散,不再拥有鲜活。
四
看完信以后,我感到难过却并不意外。
而幕天参加文学社之前,这个结果她未必不曾想到,可是却也义无反顾地向前。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还是正是因为我们年少,于是便年轻气盛、骄傲自负。妄以为可以出现奇迹?
但是我记得2010年的冬天,南方大雪纷飞,我在家里开了暖气,蜷缩着看旅游卫视的《搭车去柏林》,那个里面的男子说,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做以后就没有机会做了。而你真正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全世界都会帮你。
我时常想,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实现梦想,为它披荆斩棘,那么流血又算做什么?伤口的灼痛只需忍耐就可以被习惯,然后我们会在现实的磨练下获得坚韧的外套。
毕竟我知道,当我坐在教室里和只知道做题的人一起的时候,我和他们的本质的不同。
但是我还是会在一个又一个的夜晚感到害怕,害怕身边的人就这样离去,和这个城市一样,飞速地,不管你情愿或不甘。
所以,在文理分科志愿表发下的一刹那,我就决心开始好好的努力。我打电话给幕天,告诉她我想去南开大学,因为天津有成片的古老而忧伤的殖民建筑以及给人厚重感的阳光。更重要的是那里有我的文学院啊!
我突然想起我曾和幕天说起的,我想要变成怎样的女孩:如树,恬淡,有着坚韧的辛香。平和,宽容,不会轻易地说放弃就放弃,会秉持着本心越走越远。
我发誓我要做这样的女孩。
五
于是,我在阳光还未散尽的六月末出门跑步。在他人看来我是疯了吧?可是这又怎样呢?
可是我丝毫不介意,因为我只是想在太阳下奔跑和流淌的汗水来让自己铭记笔走天涯的愿望。
蓦地,重重叠叠地往事在我面前摊开。
我看到我都快认不出这个城市了,我的老师仅一年就快认不出我的狼狈。
我看到幕天站在海边的迷惘和失望。
我看到我写下“我一定去南开,笔走天涯”的誓言,
我看到幕天在操场上,用瘦弱的身躯大喊:“我要让现实来推到我而不是由你。”
这是成长吗,仅这些吗?是不是还缺少一个结尾?
我抹去头上的汗水回家,洗好澡后,喝水,平静却坚定地在纸上给幕天写信。
幕天:
见信佳。
我还记得朋友曾和我说的话,她说,我们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无非只是一场宴席,而我想,我们之间可能不是如此。我想我们的年少愿望怎么可以就这样说算了就算了?热土让你失望了没关系,心还在燃烧便好,投稿会失败,但是失败了怕什么,我还年轻我还可以再来我有用不完的信心。“冯唐易老,李广难封”?那么“阮籍猖狂,企效穷途之哭”又从何而来!
而我的幕天啊,你不会忘了我,我也不会忘了你,这不是煽情而是我的诺言。
我知道你的身边我的身边都会经历形形色色的不同的人,他们给我们留下回忆之后走开,我们除了怀念就别无选择。可是请相信,未来还有很多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伤要受,还有很多的泪要流,即使鼻青脸肿,即使孤寂难熬,即使悲怆落寞,但坚守之后,待得清晨来临,朝阳照例升起,天空褪尽了灰暗阴沉的味道,我们会彼此等待在‘迷宫’的出口。
葵一
不管怎样,我们的少年时代还没有结束,我还是一个堪堪长大的少年。
我们的故事,还没有真正的开始。于是,来,让我们走下去,好好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