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3题】“？”与“！”（赖桢）

“？”与“！”

赖桢

儿时的缺陷，将耗尽一生去寻回!

我又一次来到玉龙雪山下的蓝水湖畔，全透明的阳光熠熠闪光，双手一合就掬起一捧金子。只听嗖的一声，我一下子被五彩的绚丽包围，千千万万只彩蝶簇拥着我的前前后后翩翩起舞。舞动的翅膀汇成流动的色带漩涡，我在漩涡里轻盈地飞起来了，乘着彩蝶云朵飞上了香格里拉绿绒大草原，风吹涟漪现牛羊。眼下是布达措森林公园，白垩世纪的原始地貌，密密层层的参天雪松林，藻类苔藓缠绕树枝，从树梢一直垂到树根，织成了五线谱，一只只小松鼠成了跳动的音符。我可爱的精灵们，我们要去哪儿呀？要去西双版纳的蝴蝶泉吗？还是要去……

我们越飞越高，远处矗立着天山，云山相接。山顶皑皑白雪，山腰还是茂密的原始雪松林，山脚烂漫的野花为绿绒地毯织锦，一年四季在同一座山峰同时捧出。海拔已经超过五千米，继续上升，六千多米啦，快接近七千米啦！我开始缺氧，心口憋得想被堵住了！温度频频下降，零下四十度，零下五十度，我全身瑟缩，只觉彩色漩涡把我裹挟，震颤的翅膀急速扑棱，回回落落的气流点点滴滴按摩我全身的肌肤。我死死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里，潜意识告诉我一切都来不及了，糟了！撞上冰山悬崖，头破血流，粉身碎骨，魂断天山……

等我苏醒，四面八方，彩蝶翩翩，阳光普照，桃花洋洋洒洒，这是陶老先生的桃花源吗？怎么少了男耕女织？银河飞瀑从天而降是远方的背景，这是花果山吗？怎么不见齐天大圣和他的猴子猴孙们？这冰蓝玉带是蓝色多瑙河吗？怎么没有贝多芬的天籁之音？也没有四小天鹅舞？这是维也纳的音乐殿堂吗？怎么又像是匈牙利的教堂？总之，一切都那么熟悉，仿佛以前都见过。

不容我多想，我又飞起来了，流彩遮眼，什么都看不见，尘埃落定。精灵们引领着我，打开沉沉的檀香木门，“前世殿”三个庄严的字悬在半空，我的心一下子揪紧，如此美丽的地上人间怎会有这般沉重神秘的灵殿？啊？顷刻间，一张“生命签”向我飘来，上面写着：“小黄鸭”因烫水熔心，卒于2003年夏，主人——赖桢。看到自己的姓名，利剑刺心，一个罪恶的十字架订上了心尖。13年前，小黄鸭离世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年我上小学一年级，在校门口买了两只小黄鸭，胖嘟嘟的肉团像两个黄色毛绒球溜溜滚。每天放学后，两个小家伙问候语一片：嘎嘎嘎，嘎嘎嘎……准时迎接小主人回府。一到家，我就拉出滑板车，架上挂篮，把小鸭鸭抱进挂篮，骑着滑板去兜风，两个小家伙东瞧瞧，西望望，后面招引来一大群粉丝跟着跑，淋漓的帅气和威风！来到草地上，两个小家伙黑宝石般的眼珠镶嵌在小脑袋上，粉红色的小嘴一张一合，有时，啄着我的脚趾痒不溜湫。我们三个你追我赶，疯跑疯癫，他们的“马拉松”跑步技能就是这样被我训练起来的。

一天放学，我把老师在保健课上教的牢牢记在心里：小朋友不能喝生水，生水里有细菌，喝了会肚子疼。于是，一回家，我就烧开水，拿扇子扇凉了让小鸭子喝。扇呀扇呀，扇了好一会儿，想快点玩儿，我就把水倒给小鸭子喝，万万没有想到，小鸭子喝了两三口就拼命嘶叫，翻滚，挣扎，痉挛。我一下子吓蒙了，根本忘了抢救，忘了呼喊，等妈妈发现，小黄鸭已经向一张皮瘫软在地上，我抱着妈妈痛哭：我真的不知道水还这么烫，我真的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远去的小黄鸭收走了我所有的笑容，因为我能听懂小黄鸭拼命时声嘶力竭的哀嚎：小主人!

好狠毒呀!

突然，小黄鸭身上一团白气往上升腾，那是天山上的千年朱绛草，蒸熏500年，灵魂聚定，起死回生。

!哎，因为太爱就会盲目，盲目的爱终究是错爱！

正想祈祷，又一张“生命签”飞飘到眼前，上面写着：“单身狗”2007年，遭人棒击，死于脑裂。主人——赖桢。又一次看到自己的姓名，又一发利剑穿心。2008年，妈妈拗不过一个小孩的执拗，答应她多年以来的愿望，养一只小狗。暑假回老家，从邻村买回一只黄毛小狗，取名“单生”，不说话的朋友成了我生命里的挚友。单生帮助我围捉蜻蜓蝴蝶，爬上矮矮的树捉知了，平时，我还教他跳拉丁舞。最难忘的是每天夕阳西下的傍晚，老家群山环抱，四面翠竹，天空明净的蓝似乎一拧就会滴水，蓝天白云倒映在清清的小河里，一抹蓝一抹蓝向远方荡漾。单生就叼着网兜陪我到小溪里捉鱼，这成了我们每天的必修游戏。我追着银光闪闪的小鱼向青草深处蔓溯，脚下一滑，仰天栽倒在水里，像鸭子扑腾呼叫。就在这危急关头，让你猜一万次，你定想不到，英雄救美的居然是“单生”，只见他噌噌噌地从水里淌过来，不好，这么矮小的身体一下子被淹了，不知哪来的勇气，我两手一撑，站了起来，抱起了咕咕呛水的“单生”，其实，水刚没大腿，但一场壮美的英雄救美和美救英雄已经定格在家乡那一抹深蓝里。开学回城，小区不许养狗，纵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尽管“单生”四脚使劲扒车门，想和我一同前往，可远去的车轮还是没将它带走，命中注定“留守’乡下。

还没等到寒假，我的朋友“单生”死于非命。自从分别，孤独的“单生”没有主人的陪伴熏陶，渐渐和村里其他的狗狗混混，稻田里打滚，破坏庄稼，掀翻谷子，夺吃小孩的粽子。一次因咬死刚孵出的小鸡而被大婶用扫把打中脑门，一命呜呼！

正想着，一团白气从“单生”身后冒上来，这是天山千年灵芝修身草，蒸熏500年，起死回生。

哎！拥有它却“留守”它，亏欠爱终将酿就悲伤!

过往俨然已成回忆，可负罪的沉痛更沉更满。又一张“生命签”飘来，啊？那是我的“画眉”，上面清楚地写着：“画眉”囚禁二年，2005年体衰病终。主人——赖桢。又一次看到自己的姓名，又一发利剑射穿心膜。“画眉”，我的琴伴，记得小学三年级那年，我的生琴生涯开始，每每晚霞染红西天，我如约坐上琴凳，用稚嫩的双手敲响81个黑白琴键。我家小区后院就是小树林，小树林就是鸟儿们的天堂，每天破晓，清风撩起晨幕，音乐演奏会开幕，喜鹊，布谷，麻雀，山雀，杜鹃……低沉的大提琴，悦耳的小提琴，婉转的笛子，悠扬的二胡，嘹亮的小号……交相辉映，气势恢宏！我就在如此美妙的音乐献礼中渐渐苏醒。傍晚，又一场盛会为绚丽的晚霞谢幕。我就在这天然的音乐盛会里扬起自己的琴声。

一学半年，一学一年，品过新奇兴奋，后悔懈怠之意侵袭全身，隐隐地滋生真放弃的邪念。一个傍晚，一只画眉突然飞进客厅，兴奋的我欢脱得从琴凳上蹦下来，央求爸爸捉住画眉，我还特意买回最大的鸟笼赠送给画眉。那时我常常痴痴地想，亲爱的画眉，你是来陪我练琴的吗？一定是!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吃喝玩乐，桩桩件件我亲自来照料，巧克力，蛋糕，甜饼所有美食我们一起分享。只见他用黑溜溜的眼珠瞅瞅我，没有回答。有了画眉的陪伴，我度过了练琴中的煎熬期。2007年寒冬，江南遇上了三十年未遇的特大寒流，气温降到零下13度。虽然我在鸟笼外面披了件大衣，可第二天早晨来到阳台，就再也没有听到画眉的歌唱，一身乌黑光亮的羽毛已经失去光泽，一双小爪僵硬挺直，所有的景像浓缩成一句话：我想有个温暖的家。

如果……，可是世界上就没有如果。长不大的我，有一天终于走出童年，我才恍然明白，再大的鸟笼也是囚禁了画眉本该属于森林的本性，没有风餐露宿，他就没有生存的本能！由自私滋生的溺爱是一场无形的瘟疫感染，慢慢侵蚀，直至毁灭，或许谁都不知道病源。

画眉身后升起了紫烟，这是天山千年的人参救魂草，蒸熏500年，起死回生。

哎！为了拥有而爱，不是为了爱而拥有，终究失了爱的本真！

欢乐的童年里挥不去的罪恶终将载入了年轮的史册，我闭上双眼，不忍看也不愿再看。双手合十，忏悔灵魂，可是忏悔的时间都不拥有。绚丽蝶云，盘旋启动，无数不认识的“生命签”飘过我迷茫的双眼。我们又穿越了黑压压的山洞，来到了从前，飞呀飞呀，天山下的草原，西双版纳的蝴蝶泉，玉龙雪山下的蓝水湖，香格里拉，布达措森林公园……

一个巨大的问号叩击着我，绚丽的蝶云为什么把我带到“回生殿”？ “回生殿”为什么要藏在如此秀美的天山岩洞内的仙境里？是谁在慰藉他们的英灵拯救它们的来世？

难道这是梦幻？可是有谁敢说这是梦幻？那是我实实在在的罪恶。这就是人类说的生死轮回吗？应该吧！最原始的环境在最美的天山，最原始的美才能哺育生命最真的本性，遵循自然规律的发展是天道的发展！

我终将明白，你的伤我的错！我愿用千年的忏悔去赎罪。

可是你的前世隐隐是我的今生，曾经的我也是那个弱者，我的伤谁的错？谁来忏悔谁来拯救?

儿时的缺憾，将耗尽一生去寻回，寻寻觅觅，直到他能够寻满那份缺失。

作者姓名：赖桢

学校：浙江省新昌中学

年级：高二

班级：4班

指导老师：何文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