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9题】当老规矩遇上乱世道（高正）

当老规矩遇上乱世道

高正

民国五年，初春的深夜，白鹿村

漆黑的街上，伸手不见五指，死一般的沉寂。一黑衣人急速的行走着，不一会儿，便闪进了白鹿村族长白嘉轩家的大门。

泛着黄晕的灯下，看出黑衣人俊朗的面庞，犀利的双眸，隔着长桌和白嘉轩对坐着。

片刻，黑夜人开口了。

“久闻白先生大名，未曾谋面，今日幸会。”

“敢问阁下是？”

“不才王绍文，负责革命党陕西中路军事宜。”

“噢，”白嘉轩坐直了身子，“不知王贤弟有何贵干？”

“先生久在白鹿村，可否知晓外面形势？”

“还请当面指教。”

“当今天下分崩离析，形势纷乱，满清帝王下台退位，万众皆仰望民主共和，实现天下为公。此政体更新、荡涤瑕秽之时，熟料逆贼项城背弃前盟，置民众呼声于不顾，复辟专制帝制，倒行逆施，再陷我亿万同胞于水火之中，此贼悖逆之举，国人应共诛之。”说着，黑衣人的呼吸有些紧促。

“这与我有什么干系？”

“先生有所不知，今万里之疆，长城内外，纷纷举讨袁旗帜，聚众兴师，共戮国贼；现独我陕晋懵懵未醒，任人绳牵索绊。想我陕晋历来为三秦热土，开创大业之先地，热血男儿更是不可胜数，你我共为秦晋子孙，脉承轩辕, 实愧炎黄!当此国难之时，敢不竭肱骨之力，尽我匹夫之责乎？”黑衣人涨红了脸。

“贤弟所言极是，只是……”

“只是什么？莫非先生有难言之隐？”

“只是祖宗早已定下规矩：不要参与外乡之事，莫为惹火烧身之举。我不可坏了规矩啊。”

“难道先生就打算让子孙后代都拘囿于这一乡之地，为坐井观天之徒，袖手旁观于家国大事吗？”

“哦，哦，……可鄙人德薄力微，才疏学浅，实难以效命。”

“兄台不必谦虚，据我所知，先生在白鹿原一带一言九鼎，名望素著，若肯为革命事业登高一呼，应者必云集耳。”

“贤弟之言过矣，我白嘉轩只是一介凡夫，哪有此等本领？再说你我何来讨伐之旅？”

黑衣人压低声音：“现已召集联络各地一十八路起义之师，定于3月16日攻取省垣西安，尔后再图逐鹿中原。在此还望先生召令一方豪杰勇士相助，共举讨袁之大旗，共创不世之伟业。”

“此事事关生死大计，容我三思后定夺。”白嘉轩道。

“好，静候先生佳音；还望先生保守秘密，慎之又慎，不可告于闲人，如若事机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言罢，黑衣人起身告辞。

 

“赛诸葛”——朱先生家

白嘉轩和鹿子霖都神色凝重的坐在桌前，一旁朱先生正掐指默算。

多年来，这也成了白嘉轩处事的一个规矩，遇到难以决断的事就来请教村中的“半仙”——朱先生。

半晌，白嘉轩说：“依我看来，这确实是我们走出家门、建立功业的大好时机，你我三人在白鹿原也有些许名望，我们在此地揭竿而起，白鹿原周围三十六寨堡必能云集响应。”

 “可这样做，就坏了祖宗定下的规矩。况且，失败后会是什么结果，白兄想过吗？” 鹿子霖忧虑的说。

 “袁世凯已民心尽失，革命党已成摧枯拉朽之势，恐无有失败之虑吧。”

 鹿子霖默不作声，陷入了沉思。

“朱先生如何看待此事？”白嘉轩将头扭向了朱先生。

此时，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浮上朱先生的嘴角，他慢慢睁开了眼睛，正色道：

 “此事不可妄动，不可妄动啊。大乱未平之际，惟当藏身匿变，不可稍露圭角于外，否则不仅会招来杀身之祸，还会株连乡邻，遗患无穷啊。”顿了一下，朱先生又说，“我断定此番起事必定失败，革命党必为官军所败，但请二位拭目以待。”

“何以见得？”

“天数如此，天数如此啊！”朱先生道。

“我看未必吧，反袁义军已成燎原之势，袁世凯大势已去。你我趁此时机率众举事，必能成就一番大业，扬名四方。”白嘉轩道。

“非也，革命武装徒有数目，实则素无训练，山野村夫，战无谋略，又加枪械简陋，胜败之势已然明了，你我奈何去做挡车之螳臂，无谓之牺牲？徒为天下百姓所耻笑。”

“那你我甘做袖手旁观之徒，不更为天下人耻笑吗？”

“天命如此，切记天命不可违啊!惟有静观其变，尔后再做定夺。再说，老规矩不可破，老规矩不可破啊！”

三人沉默良久。

白嘉轩见再说无益，漠然道：“那就依先生之见，暂且观望事态进展。”

不一会，二人起身匆匆告别朱先生。

朱先生送别二人后，往左右急瞥了一眼，马上掩上大门，回到屋内，拿出纸笔迅速写了起来。

 

陕西都督府 深夜

督军陆建章正在厅内踱来踱去，一封书信展开在桌上。

信上是一首诗，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朱红的手印。

诗曰：

三年风霜三年雨，              

月夜楼台罢歌舞。

十载磨剑今方用，

六朝古都尽血洗。

贼宜擒王先动手，

人谋焉能胜天理。

举止有定宜早断，

事毕论功不为迟。

一会儿，陆建章又拿起书信盯着上面看起来，仿佛要把每一个字都吃进肚子里。

半晌，陆建章顿悟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从信里看出了秘密，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同时慢慢的攥紧了拳头……

  

民国五年， 三月， 西安市曹  刑场

人头攒动，观者如堵。天上飘着点点雨星，空气中还有一丝冷冷的感觉。

叠肩压背的人群里面，十几具尸体已扭曲着仆到在地，鲜血和着泥水，地上已是殷红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稍远处，十几个头颅挂在门垣上，犯由牌上写着各人姓名。

场面惨不忍睹，近前的不少观刑者，都以袖掩面，不忍直视。

人群骚动，议论不绝。

“都是造反的革命党首领。”

“还没来得及起事呢，都被官军给抓住斩首了。”

“共一十八个哪。”

“造孽啊！”

“好好的，造什么反啊！”

“是啊，造什么反啊！”

“是啊！”

人群中，白嘉轩浑身早已是津津的冷汗，嘴唇发紫，不住的哆嗦。他看清那示众的头颅里面有前不久和他会面的王绍文，那头颅似乎正睁大眼睛瞪着自己，好像在怨恨自己的无情，又好像在昭示着他自己的不屈，白嘉轩的心头一阵紧似一阵。

他已不愿多呆片刻，慌乱的拨开人群，一路跌跌撞撞奔向了白鹿村，口里喃喃着：“啊，啊，可骇死我了，可骇死我了。”

良久又道：“幸亏，幸亏啊，……多亏朱先生劝止，多亏朱先生劝止啊！”

然后又是：“朱先生神机妙算，真神人也！”

“诸葛再世，真神人也！ 啊，啊……”

 

两个月后，白鹿村，清晨

白嘉轩正要吃早饭，忽然街上传来异样的响动，随即有人高喊：“杀人啦，快来人啊，朱先生被杀了！”

白嘉轩推掉饭碗，快步走出家门。

一具尸体仰面朝天躺在大街中央，地上一滩乌黑的血，旁边一块木牌上赫然写着“告发者诛！”

“啊！这不是朱先生吗？这是怎么了？”白嘉轩惊骇一声，一下瘫倒在了地上。

良久，白嘉轩才缓过神来：“这世道怎么了，这可是‘赛诸葛’——朱先生啊！朱先生可是能料事如神的啊！”……

“这，这，……，这规矩都坏了，以后，以后……，可如何是好啊！”

作者姓名：高正

学校：山东省滨州市邹平一中

年级：高二

班级：32班

指导老师：南志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