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寻常路

【高中组第1题】不走寻常路（劳思瑶）

走过女厕所门口，一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又传入了我的耳朵。“就她？考试还考得过我？”这趾高气扬的声音一听就是季晶的，“拜托，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勇气和陆黎世天天那么粘一起！你们说，她哪点比得过我？嗯？”周围的女生立即附和：“她哪里有你好啊！”“就是啊！陆黎世也是瞎了，居然看上她。”接着就是一阵令人反胃的笑。

我感到深深的窘迫，全身发热，右手情不自禁地紧紧攥成了拳头。我知道季晶这般羞辱我只是因为我是陆黎世的发小，和他走得近，而季晶对陆黎世有意思。

“筱乐，别管那些长舌妇说什么。”走在回家的路上，陆黎世温柔地安慰我，“这次你的月考成绩已经进步很多了，下一次你的成绩一定不会逊色的！有什么不明白的知识点尽管拿来问我。”“可是我总感觉我像得了失忆症似的，知识点背了就忘。”我仍是一脸懊丧。“啊，不必担心，你只是记忆功能还未完善……”“什么？你说记忆什么？”“啊？”陆黎世惊了一下，马上打着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你的知识记诵方法还没完善，回去我教你一些好的记忆方法便是。”“那谢谢了。”我虽然感到奇怪，却并未多问，因为我对陆黎世百分之百信任。

我的父母都是“世界飞人”，所以我自高中以来便暂住陆黎世家。我一直觉得陆叔叔是个天才，他是个科学家，既会摆弄那些结构复杂的精密仪器，又烧的一手好菜。“来来来，今天的主食是筱乐最爱的意大利面！”他的笑总是那样和蔼可亲。

可当时天真的我并不知晓，在这和蔼的笑容下住着的，竟是一个比恶魔还撒旦的人。

平时我一人总是能吃下两份意面，可这会儿我只扒拉了几口便放下了刀叉。“怎么啦？”陆叔叔一脸疑惑。我抿着嘴思忖了一会儿，皱着眉缓缓开口道：“这些天我一直做一个梦，梦见一个大大的病房，到处都是白色。我躺在床上，妈妈坐在我床边哭，哭得很伤心。可是我看不清她的脸……”“啥？做梦？！”陆叔叔一口意面喷了出来，呛个不停。陆黎世也像被吓到似的瞪着眼。“是啊。”我不明白他们的惊讶从何而来，做梦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么？“什么时候开始的？”陆叔叔问。我想了想，说：“三周之前吧。而且，最重要的是，从那时开始我的记忆力就下降得很快。陆叔叔，我小时候得过什么重病吗？”“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你看你身体多棒呀！”陆叔叔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再次和蔼地笑道，“一定是你这几周为了考试读书太用功了，累坏了。明儿是周末，让黎世带你去寺庙拜拜，去去晦气。”我高兴地点点头，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陆黎世忧心忡忡的目光。

夜晚再次降临。白色的梦，再一次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妈妈的哭泣声依旧清晰可闻，我努力将眼睛睁大，可她的脸仍是一片模糊。我向她伸出手去，可我只能感受到一片空幻和虚无。妈妈哭个不停，声音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回响，瘆人无比。我再也受不了了，用力捂紧耳朵，尖叫起来。

尖叫使我猛然清新，我伸手抚着胸口，用力地喘气。

夏天的夜晚是那样燥热，我打算去阳台吹吹风冷静冷静。经过陆黎世房间时，我发现他的房门缝隙中透出几丝光亮。这么晚了，他还不睡？我走过去想劝他别熬夜，却依稀听见房间里传来小声的争执。

“呵，您可真是不走寻常路！怪不得妈妈会选择离开这样特立独行的你。明明用测验仪就可以测出的东西，您偏要这样折腾。这下好了吧，程序锁都有些破损了！当年收购大脑您就用了家中一半多的积蓄，这次万一出了什么事，您打算花多少钱弥补？”是陆黎世带着嘲讽的声音。

“你们政治书上不是说了嘛，实践是知识的唯一来源。我只不过是把她的记忆板块撤了一点，增加了一些她的感情板块。先前的她实在太没人情味儿啦！卖脑子的那个女该生前一定是个冰块脸！哦对了，我今天远程监控了一下她的感情板块，你猜怎么着？我发现她情感波动很大！说明我移动大脑板块的举措还是成功的。”陆叔叔说道。

“你管她是不是冰块脸，先修补好她的记忆bug再说吧!光有人情味儿有什么用！不过看样子这大脑活性还不赖，您才撤了她的记忆板块没一个月，她就可以自行反读取记忆了，虽然她还并不知晓那些记忆残片是怎么回事。”

“嗯，不过不打紧，3.0的程序锁加了新的防火墙，bug一时半会儿阔大不了。我那扩充脑容量的程序设定也快完成了，过几天给她装上，保证一切ok！”

什、什么？记忆残片？他们对我的大脑干了什么？我感觉我的双腿有些发抖。

“看样子等实验成功后要换一个更健康的大脑了，死人的大脑，果然……啧。”陆叔叔接着说。陆黎世的声音提高了些：“得了吧您！超类人机器人哪有这么容易研究出来！更何况健康人类的大脑更加难找，更加贵好吗？您可是花了一年多时间才找到一个愿意卖掉大脑的患绝症的女孩子的。在此之前，您又是花了将近两年才发现只要将未完全失活的大脑移植到机器人的头颅中就可以重新激发它的脑电波并且通过设定脑内程序配备其功能板块的。疯子，您还真是个疯子！”“没办法，我不喜欢走寻常路嘛！”陆叔叔不以为然。“是啊是啊，您是不走寻常路！那天您取那心脏停跳的女孩子的大脑的时候我在旁边看得都吐了，您倒好，乐得跟什么似的。”

不，我一定是在做梦！我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那鲜明的疼痛感让我感到愈发恐慌。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明了，我只是一具废铜烂铁拼凑出的机械体，并不是活生生的人啊！原来我一直和两个恶魔住在一起！

我猛地推开房门。两个恶魔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筱、筱乐，你来干什么？”陆叔叔语无伦次地问。“呵!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最好给我一个解释！“我愤怒极了。”“筱乐，你先听我解释，别激动。”陆黎世慢慢走过来安抚我。他温柔的嗓音使我有一瞬间的愣神。忽然间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的早晨，布谷鸟的歌声将我唤醒。我从床上坐起，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感觉脑子里一片混沌，似乎有一片乱码在我脑子里横冲直撞。我记得我昨天是被梦惊醒了啊，然后呢？哎，果真是该吃核桃了，这脑子，怎么连昨天的事儿都记不起来了呢？

陆黎世在门外敲了敲门：“筱乐，起床啦，我们今天还要去庙里拜佛呢！”

“马上来！”我应道，忙换上衣服。

我们到达寺庙时正巧遇上寺里的僧人们念经祈福，虔诚的声音充满了大殿。我跪在蒲包上，双手合十，正欲许愿，却猛然听见寺庙后的那口大铜钟被敲击着，发出铿锵而又绵长的“当”“当”声。在听到那钟声的一瞬间，我的思绪停滞了一下，接着就仿佛有一连串的Explosive material在我脑海中炸开，引起极大的动荡。混沌一点一点散开，乱码也似乎整整齐齐地排好了队。我的大脑中就像凭空出现了一个电影放映室，一幕幕画面不受控制地不断跳出。我看到，我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骨瘦如柴；我看到，妈妈日日为我的病情奔波，经常几夜几夜不合眼；我看到，信佛的爸爸常带着我到寺庙敲钟祈福，希望我的身体快快好转……最后我看到，陆叔叔强制关闭了我的思维系统，移除了我昨晚的记忆……

我看着这些画面在我脑海中消失殆尽，捂着脑袋，跌坐在了地上。

“筱乐，你怎么啦？”陆黎世奔过来，“没事吧？”我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推开他的手慢慢站起来。我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俊朗的少年和恶魔联系在一起。我本应该在九泉之下安乐啊！我的大脑本不应该用来做这样残忍的实验，本不应该这样受人摆布的啊！我有人类的大脑，却是一副机械的驱壳，这是一个多么让人不愿接受的事实！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沉默不语，双眼空洞。陆黎世不停地唤我，我也不搭理他。我该怎样去面对？这个世界，是一个根本不属于我的世界。陆叔叔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人，同时他也将我变成了一个既不是人类又不是纯种机器人的不寻常物种。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不能有太大的情感波动从而让陆叔叔察觉到异常。

我是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带着这样一个不属于我的脑子，我应该离开还这个脑子原来的主人一个完整之躯，一片宁静。

我驱动记忆反读取系统的搜寻功能，开启了我脑中的监视器以及强制扩充记忆板块的开关，同时，我也找到了我的自爆系统……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而后又松开。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愈发用功起来。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依然在吃着意大利面的时候夸赞陆叔叔的好手艺。虽然这是个恶魔，可是他也是一个给予了我生命的人，他带我来到这个世界，带我领略了这个世界的美好。虽然，我必须离开了。

月考很快再次来临，季晶依旧不把我当回事儿。历史考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的监视器发出了滴滴声，刺激着我的大脑。我举起手来：“报告老师！季晶同学作弊！”季晶掏小纸条的动作猛得停滞。监考老师铁青着脸走过来，抽走了季晶手中的小纸条。季晶被请出了考场，历史考试做零分处理。

关闭了监视器，我的大脑仿佛被人狠狠用木棒集中，迫使我不得不停下考试按摩太阳穴以缓解疼痛。

大限将至。

三天后，成绩公布，红榜上，我稳稳当当地排在了三十五名的位置，将季晶取而代之。季晶在我身后咬牙切齿地诅咒我：“你会遭报应的！你会死的很惨的！”我轻笑着转过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我只是这次考试开始怀疑你吗？”“你明明坐在我前面，你怎么看到我作弊的？”“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大脑又传来了强烈的痛感，“因为我再也不用看见令人望而生厌的你了。”

是啊，再也看不见了。陆叔叔的不走寻常路，终究也是造就了我的不走寻常路。

当我强撑着走回班门口时，脑海中夹杂的混乱的电流声终于击垮了我。我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双眼却不闭合。在我眼前闪过的最后一道残影，是陆黎世的脸。最后，就像电闸被人关了一样，我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作者姓名：劳思瑶

学校：浙江省龙游凯马国际学校

年级：高二

班级：2班

指导老师：张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