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饮一杯无

【高中组第15题】能饮一杯无（张佳欣）

向来孤独都是一杯极烈的酒。

某年某月某时某分某人，朦朦然受了上帝地宠爱思如泉涌踏出凡圈，再寻不到一人与之有共鸣。

    是隔了多久多久我再次见到他了，在去老房子的路上，看他一个人坐在墙角打盹。还是小小的脑袋，却像个铁锹把我记忆里的种种都翻了遍。

我爷爷总叫他小头，或者说整个村的人都叫他小头。打小起我便有些怕他，水滴似的脑袋说话颠三倒四，白天啥事也不干，从村这头窜到村那头。心情好的时候一蹦一跳，三叔四婶，哪个乡亲碰见都打声招呼，领着孩子出来溜达的大婶也不理他，走了几步却低下头挤眉弄眼地吓唬她宝贝孙女：“傻子！爹娘不要了的傻子！”又将她肥肥硕硕的胳臂护着孙女，步履匆匆地走向了别处。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张牙舞爪凶神恶煞地骂着什么，碰巧有次我正坐在爷爷家的老房子门口和叫蛋蛋的大狗一起晒太阳，爷爷坐在旁边把刚收获的大葱扯去不那么美好的一部分。几声嚎叫似的声音从远处渐渐传来，蛋蛋支起了埋在金色的毛发中的脑袋，竖起了耳朵警觉地注视前方。远望着一人风风火火得乱窜，他把一只手塞进油腻腻的棕色皮衣里，一只手胡乱地比划着，我连忙搬起小板凳和爷爷并着坐。蛋蛋也朝他大叫，他也不理人，自言自语地骂了过去。爷爷还是挑着葱，头也不抬喊了声：“蛋蛋！” 蛋蛋有些不灰心又无可奈何的趴在了地上。

“爷爷这谁啊。”我总算忍不住问。“小头啊，呶，就是以前住老房子后面那家人的儿子。可惜了现在变成这样。”“可惜？上次有位大婶说他是傻子！傻子！”我忙说道。爷爷哀叹一声：“什么傻子呀，以前多风光的好苗子，全村都把他当骄傲。早的时候，他爸妈挨家挨户的找村里人借钱，说是儿子考上了外县的好高中，家里却出不起什么钱。后来每个人凑凑总算让他去读了，读完了高中考大学，竟然考中了个全国有名的大学。两夫妻真高兴啊，隔天就在村里摆了十几桌的酒席，谁都夸两夫妻生了个争气的儿子，当初借的钱值！”

“后来呢，再后来呢，怎么就变成个傻子了。”我扯着爷爷的袖口，求着他想多知道一些。”“有天我浇菜回来，看见奶奶正搂着哭得没了主似得小头妈，小头妈大哭着说小头不见了，问后，她才说小头被他们学校推荐去一个什么研究所，小头妈听了一些妇女的不嫌事多的话硬是不让小头去，怕他会出什么事。小头说不通她妈，拗不过他爸，一气之下没了影。村长收了通知就把全村的男人紧急地叫出去找小头，寻到半夜才在江边发现了他。我是亲眼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江边，跑去的时候果然是他。我想都没想扯起他的衣服叫他回家，他也没挣开，就随我们走了。一路上说着胡话，说什么自己就要成功了……没人懂他没人支持……村里人看他回家躺床上睡去了，谁知道一早上起来就变成今天这个样了。”“他爸爸妈妈呢？”我轻轻问道，心里又觉得他有些可怜。“小头妈天天找奶奶，天天哭，总算有天不哭了，留了好多钱放在奶奶那。小头爸收了行李扯上他妈就再没回来了。”

那时的我总厌烦洗头，妈妈拼命地催，我可不当回事。脑袋上的泡沫没冲干净便飞似地就往老房子跑，总算逃脱洗头的魔爪却撞见了小头。小头心情应该不错，朝我大声地打招呼，我却又惊又吓，愣了半天腿也不跑了，硬生生地说了声叔叔好。不想小头竟开心地哇哇大叫起来，邀请我去他家玩。我用力地点点头说：“我回老房子问问爷爷。”小头也用力地点点头一脸期盼着回应我。我迈开步跑向老房子，回头一看，小头也迈开步跟着我慢慢地跑。“爷爷，爷爷……爷爷”我累地有些喘不上气，“小头叔叔让我去他家玩。”爷爷放下锅铲探出脑袋，看见气喘吁吁的我后面气喘吁吁的小头，“去吧，去吧。不要玩得太晚了，早点回来。”小头也听见了，忙蹦蹦跳跳地给我指路，我有些害怕，爷爷又说：“他是个好人，放心去吧。”我才稍稍放松绷紧的神经跟上小头。

他的房子竟然也不算杂乱，简简单单，刚刚洗好的水果摆在桌子上，一下让我尝尝这个尝尝那个。我总是对他的往事比较好奇：“小头叔叔，爷爷说你是村里唯一一个上国内名牌大学的人，是吗？”说出这话我就有些后悔了，眼看着他的眼神黯淡下去，我忙转移话题夸着梨有多香多甜，他却大声地哭了出来。一个大人在我的面前哭了出来，大滴大滴的眼泪，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我手忙脚乱地扯了好多纸巾给他。“我多想进的一家研究所啊，多想进啊……我的想法在领域里还是第一个……为什么……为什么……”他哑着嗓。我怯怯地坐在旁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指着墙上的照片大声地叫我看。是他站在大学的校门口拍的一张照片，很年轻，意气风发，水滴一样的脑袋。我仔细地看了遍，像个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们每个人都为你自豪。”他抓起一个梨大口大口地啃了下去，却看见他的眼泪坠了下来大滴大滴地闪着。

    正想着，他翻了个身，似乎醒了。我一愣，咧着嘴灿烂地笑着：“小头叔叔好。”

    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作者姓名：张佳欣

学校：浙江省龙游凯马国际学校

年级：高二

班级：2班

指导老师：张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