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10题】人在我是谁的疑惑中书写自我(黄昊天)
我是谁?这个问题似乎仅仅出现于脑震荡以后;当然,对于哲学家以及那些青春躁动,既敏感又矫情的人而言,这却是一个日常的问题,无时无刻不在拷问自己。
一
如果有一天我失忆了,能不能通过描述回忆起自己来呢?似乎不能;因为回忆需要特征来唤起,可我又有什么特征呢?名字是一个,可已然忘记,身份证号倒是独一无二带的,可我失忆前也未曾记住过。
看来这些信息太过平淡了,需要猛料;可我却也没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光辉事迹。比如说十六岁,想对世界开战;可那估计让人想起拿破仑或希特勒。也未必是他们俩;十六岁是妄想的年纪。如果我是个五道六道七道杠的少年那倒可以吹嘘一番,可我除了言正辞义心怀妒忌的批判五道杠少年,不过混了一道杠做课代表而已。不过批判别人我倒十分在行,以致于我觉得自己马上可以比肩波辛普尔,他的“开放社会”不就批判了三个人嘛!我简直可以写一部“恶棍列传”去和博尔赫斯谈笑风生。只是八百度的近视让我对他在失明后“得救了”十分地不满。
看来掉书袋颇为有趣,我也喜欢卖弄,却掉不起来。半瓶子醋,只能随韵律見罢了。大概在一般少年面前还可以掉掉书袋,运气好一点,还能骗个洛丽塔回家,让她感受亲和力以后一同漫游,学习。但倘上了夜航船,掉书袋的优越感便幻灭了,只能痛骂他们仗着有知识便致命的自负,然后自诩为玛德莱娜饼的爱好者,去一旁追忆我逝水年华,而不去理会喧哗,骚动着的他们。这便又充满阿Q精神了。可不阿Q那怎么办呢?如果我在历史中有一笔,那铁定不会记录我的长相;细腻的描写也无非就是一头蓬乱的短发,一双小眼睛架着黑框镜,浓密的小胡子掩饰不了猥琐的笑容。这不足以回忆起我是谁,因为这样的人实在很多(这倒值得庆幸)。
看来是无法用描述弄清我是谁了。
二
哪里有我呢?想着“我是谁”,便不觉想到了这里,倘若连“我”也没有,那谈何是谁呢?
我在哪里?似乎就在这里;可是我就是这一堆肉?倘是,那也不必问是谁,简直不过一头聪明些的猪;倘不是,那我义在哪里呢
我也许在任何地方,又不在任何地方;“我”无非只是一连串扭曲了的镜像。“我”只是一只小昆虫,附于蜘蛛大网之上,只在一群人的网络中方能见得。没有群人的网,我早已堕落不见。
或许我就是那个我,可那个我离我何其远哉!我被按每一个人的想法改造。我似乎一直是我,可却被不断改造;每一特征都打下他人与外力的烙印,直到现在的我与那个“我”早 已差以千里,简直是“我”与“他”了。
三
我是谁的声音在心中扰人地叫喊,即便梦中也是如此。化为蝴蝶,身体轻盈了,心还是那臭皮囊的心。
因此去流浪。我这只蝴蝶问了一声我是谁,生死彼岸刮起飓风。
我这样敏于思考,是不是“超人”呢?可我用日神的眼也找不着我,狄奥尼索斯的狂欢让我迷醉,仍不能回答我是谁。衪的崇拜徒纵把我撕碎,仍要被诘问;我是谁?
孤苦地流浪里,多么渴望一份确定的光明!终于看见一座神殿。刻着久远的铭文,仿佛最古老的长者。急切地上前,却只读得“认识你自己”。它只是又提一次我的问题。失望的我决心回家,即使在途中遇人诘问“你是谁”时总得很久才能报出三个符号。
久旱初云霓,却无半滴甘霖,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谁,竟不在虚幻的荒漠甘泉里暂且歌歇息。那是虚幻,“我岂不是呢?不如就在这里候着吧!何不用古老,那一切气息,咒语,来麻醉自己?沉浸于那里。
四
一缕阳光照射进来,让清晨的明丽驱走梦中的苦行,但那钢栏上的露珠又让我想起那个问题。稍纵即之逝的露珠来不及想它是谁,所以如此美丽晶莹。可我却永远不会那么透亮。
透不透亮已无关紧要,我闻见早饭的香;肚皮呱呱的叫声是少数能压过“我是谁”的声音。
一边吃,我一边问母亲:“我是谁呀?”但并没有得到回答。
吃完了,她洗碗时,我又问;“妈妈,我是谁呀?”仍没有回答,只有溅起的水花。
晚上拖地的时候,我又问她。“你这几天怎么净问这种傻问题?”母亲不高兴地说,“我傻儿子呀!你什么时候能有点出息呀?”
我已经很有出息,我自慰说,思考如此富有深度的问题;我可一点儿也不傻。
可我不正是母亲的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