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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岁:你是我心中不能忘却的挽歌 ——读迟子建《白雪乌鸦》

作者:莫笑君 发布时间:2012-01-07 15:41:02

相比起《伪满洲国》里如潮水般起伏不定的人物命运变换,《白雪乌鸦》更像是一场为了引出“死亡“之局而进行的悲怆叙述。同样是讲述史实,《伪满洲国》如一场气势宏大的合唱,悲哀中依然有一份流动的希望;《白雪乌鸦》则是中国古典乐器的低微独奏,让人在沉默之余,体味了更多的苍凉和哀恸。

前年十月出版的《白雪乌鸦》无疑是先声夺人的。上市后不久,即被新浪网投票选为2010年度图书之一。这本封面异常简洁的小说,其实为我们搭建了一个底色黑白的巨大舞台,舞台上演出的戏子们共同讲述了1910的冬季发生在傅家甸的一场特大鼠疫灾害。这场自然灾害中,舞台上的劳动人民,从勤恳的马车夫到俄国来的美丽歌女,从清末落魄的太监到力挽狂澜的医学专家,他们置身于鼠疫无情的洪流中力图游到生存的河岸,每一次与疫情较量,都要眼见亲人被急促的命运漩涡卷入无光的海底,却无能为力。当悲哀痛楚在一场不得已而为之的大火中升华为明亮的祈盼,整出时代大戏终于在千疮百孔的希望中落下帷幕。

我更愿意将《白雪乌鸦》看成一部非标准格式的剧本。迟子建对整出戏的布局给出了非常鲜明的框架——“埠头区是刀马旦,热闹,华丽……新城区呢,是唱悲戏的生角,安闲气派,韵味十足……傅家甸,就是鼻梁上涂了白的丑角,自在舒适,让人心生欢喜。“有趣之处在于,作者是通过“喜岁“这个少儿形象来对这一构架进行的解读的。如此一来,整出戏剧的设置就平添几分天真的童性,沾染了似有似无的温暖。而比对到客观中遭遇鼠疫洗礼的弱小城市,无疑,这样不知世事艰难的“童心“反让人横生诸多怜惜和伤感——现实,并不是你想得那样有声有色啊!

在书中,迟子建给了喜岁一个不一般的爱好——爱扮戏剧里的丑角。喜岁爱扮丑角,是因为只有丑角上台时,他那滑稽的面部形象和搞怪的表演,才能给观众带来笑声。喜岁想给大家带去欢乐的愿望,折射出了在压抑的现实环境中得不到自由成长的幼小心灵,对挣脱苦闷现实的冲动与渴望。这份年幼不羁的天性,从家人将喜岁送进戏班子,喜岁却只爱翻翻跟斗,不认真学唱戏;以及后来连唱戏也不再继续学习,哼着唯一学会的“报灯名“,选择更自由的卖报营生来获取四处走动的快乐中,可见一斑。

喜岁虽然淘气爱玩,但他善良纯真的本性却在多个细节闪烁光辉。比如从皇宫出来的太监翟役生,因为缺失了男性器官而时常逗玩喜岁的小鸡鸡,喜岁虽然厌恶,但最终依然对他的悲哀表以同情。这在书中,暗示了喜岁身体里蕴含的未来男性力量,无疑这对残缺的翟役生而言,成了一种可望不可即的意淫对象。这样的举动,猥亵、下作,带着令人作呕的尴尬,但喜岁最终对他报以了同情和理解——翟役生的落魄无奈、卑微阴暗和喜岁的纯真善良、阳光积极便于同一时间在我们眼前登场;他给隔离在车厢上的人们送去吃食的时候,不忘家里缺了祭神的干草,为了帮母亲分忧而冒着染病的风险从里面偷出一些干草来……这一切都让喜岁成为了灾难中温暖人心的美好符号。最令人动容的,是在喜岁的祖母染病去世后,喜岁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在为祖母送葬的路上报起了灯名。用意很简单,这灯名是用来指引祖母的路标,他愿意用自己的唱词为祖母点亮阴间的道路,送她最后一程。这样一个细小而极富悲剧美感的场景中,喜岁的唱词瞬间升华成为一首时代的悲伤挽歌。在喜岁这样的年纪,他分明应当肆意享受童年的快乐,应当具备“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一面走一面叫“的欢欣姿态,但却为死者奏响了无意学会的戏曲。童声演绎的曲调不仅透着最原始的留恋,也正是这份发自肺腑的原始,点破了人们不愿直面死亡的恐惧和无奈。书中写“在乌烟瘴气的街市间,在狂风暴雪的鞭打中,儿子混成人了“。喜岁在仓促的时代灾难中被迫成长,原本应当细腻铺展的童年时光被硬生生切去棱角,笑声不再,温暖不再,喜岁仅是一个在悲剧时代中身不由己、不由自控的弱小角色,而这样的身份,又何尝不是所有遭遇灾难侵害的人们的无助彷徨的缩影呢?

喜岁热衷扮演的“丑角“充满了悲剧性的隐喻。在强劲的灾难面前,他的形象的确如同舞台上的跳梁小丑。命运仅残酷一笑,就中断了他的演出。喜岁陪父亲在伙房过了一夜,因染病而一睡毙命。书中给了喜岁一个非常华美的谢幕——在于晴秀的梦中,喜岁勒紧绳后,白马纵身一跃,四蹄腾空,带着喜岁,一直飞向白云之中。简单的白描,却鲜明突出了灾难困境中亲人间互相感知的温情以及死亡不息的暗示。我就是在读到这一处的时候湿了眼眶,于秀晴滚烫的眼泪也好似滴到我的心里,因为这一次的失去,是那样突然而彻底,让人忍不住问,“喜岁“不在了,“喜庆的岁月“是不是真的就此消亡?作者通过这个小人物的大力刻画,把一个动荡的时代投影到少年的成长中,喜岁无疑承担了那个时代所有人难以承受又不得不承受的生命之轻。

《白雪乌鸦》比起迟子建以往的作品,白描更多,情感着力点更细密,历史场景的搭建和人物情感的梳理呈现更分明的辨识度。正如封面所绘,一片浓黑的翅膀中,压抑的气氛从四散的羽毛中纷纷传递出来,但毕竟,还有一片纯白陪伴在这阴翳之旁,黑白两色的舞台背景是无从改写的史实,唯有幸存下来的人们好好生活,那么在腰封上所言“每一个灵魂,都有自己的天堂“,这样的愿望才终能实现。而患难后的重生,是不是又可以给多灾多难的当今社会,一些弥足珍贵的鼓励和信心呢?(本人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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