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第三届新锐写手评选征文

1

在遥远的小山区。

初春时节，积雪渐融。太阳勉强的照进小阁楼微掩的窗。这是所破败的老房子。倚着一株苍老的树。树枝上还挂着些雪，枯叶似乎还有几分留恋停在枝头不愿离去。墙上常年绕墙的枯藤伴着裸露的砖头也诉着昨日的寒冷。

滴答滴答滴答。雪水顺着房檐兀自流下来。叫醒村庄静谧的早晨。

一只苍白瘦弱的手从阁楼窗户中伸出，接住了这水。手心微凉。望着水滴落到手上，再溅出花来，他发着呆，眼神略有空洞。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看起来柔柔弱弱。他习惯了早起。因为他喜欢早上的阳光，比他冰冷的硬板床要温暖的得多，他闭上眼睛，贪婪的呼吸了口阳光。

简陋的木桌上静静躺着几只精致的纸飞机，似乎还挂着昨夜的泪渍。春风吹进屋子，将一只纸飞机吹落在地。他拢了拢单薄的衣服，将湿的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宝贝的拾起了纸飞机。

窗外的水滴又恢复了滴答。滴答。滴答。                                

 

 

2

二月，对于陆小菲并不是什么好日子。这意味着她又要去学校上学去了。陆小菲不喜欢上学。不喜欢那些死死板板的规则。她害怕老师的板尺。在她上课画画回答不上来问题的时候，她偶尔偷懒交不上作业的时候。

她只爱画画。她有一套蜡笔。这是她全部的世界。她认真地画起画，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身的毛孔都得到了自由的呼吸，她只顾自徜徉在这份美好中。手中的笔在纸上嚓嚓地飞舞，她的头会不自觉地稍微往左歪，或者往右，陶醉在其中，但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画，好像要把纸看穿似的，又仿佛在给这画注入生命。

一次，为了绘出一只美丽蝴蝶的姿态，她一路追逐着这只蝴蝶，跑到这所老房子前。蝴蝶安静的落在了树上。树下有好多的纸飞机。陆小菲拾起一只。飞机是用微黄的白皮纸折成的。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些字。陆小菲抬头，正好与阁楼窗边少年的目光相交。少年的头发大概因为很久没有修剪变得很长，在风的吹动下显得脸更苍白瘦削。而那目光有些空洞又有些孤独，陆小菲觉得有点奇怪。或许是那相似的眼神她想起了自己。想到自己曾在被窝哭红的双眼和沾湿的枕头。

八岁那年，父亲出差时死于车祸。母亲再嫁到这个穷山区，继父是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虽然他努力地对陆小菲好，但是陆小菲总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

她多想念以前，她住的那个家，那是个彻头彻尾的江南水乡，田野连着房子，房子连着河水，清澈的河水上荡满了木头小船。沿着河的，是一条铺满了青石砖的小街，小街两旁都是木头搭起来的房子，房子的一头朝着小河浜，另一头朝着小街。一家人赤着脚坐在小河浜矮矮的岸边上，她伸长了脖子看爸爸折纸飞机。爸爸的手是那么灵巧，对折对折，这里折一个褶子，那里再折一个褶子，再对折，对着飞机的尖角，“呼”地吹一口气，手里的纸飞机就真的飞起来了。纸飞机飞啊飞，好美好。童年就像那架纸飞机，载着她小小的梦乘风而飞，绘出天空最美的彩虹。

多少次在梦中梦到父亲，欢欣的拉着父亲一起折纸飞机，梦醒却只有脸上的泪痕和孤独感是真实的。

不想了不想了。

陆小菲从难过中回过神来，又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向纸飞机哈了口气，跳起来向阁楼扔去，“诺，还给你啦！”纸飞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的落到了窗前。

“谢谢。。。”少年还没说完，陆小菲已经转头喊了句“再见啦”，飞也似的跑走了。

少年拾起纸飞机，微微的笑了。

 

奇妙的偶然相遇，人生总是如此充满了偶然。或许与彼此擦肩而过，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或许再不分离，相守生生世世，又或许转头留下一句再见。

 

3

陆小菲的生活还是老样子。在学校又因为上课画画被老师训斥了，站了一节课墙壁。她一点也不开心。一边走路一边踢小石子。直到她在溪边又偶遇到了那个少年。于是他们坐在一起折飞机，不过不再是发黄的白皮纸，陆小菲掏出心爱的蜡笔，在纸上绘满了各种色彩的云。彩色的纸飞机在风中旋转飞舞。载过两个美好的梦，不关缘由，不关世事的梦。两人静默无言，却对视一笑。很美好，很快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陆小菲。”眉眼里是快乐在跳动。“小飞？我叫南风。”少年难得的开心的笑了。

 

    从此陆小菲的生活开始有一点不一样。像在彩色的纸飞机中飞。

她和南风躺在溪边的草地上，阳光正好。这样的天空真美好啊。空气中满是清新的泥土气息，醉人心脾。安安静静的岁月，没有争吵，只有这一片绵延的春意，任岁月像身后这小溪静静流淌。

     “你的梦想是什么？”陆小菲无聊的摆弄着手中的蒲公英，吹了口气，蒲公英飘飘荡荡飞向天边。

     “飞。”过了很久很久，南风回答。默默地注视着这片广袤的天空。

     “哦。我只喜欢画画。”陆小菲漫不经心的回答。她想着刚刚的蒲公英。或许自己也正像它们一样，是那么渺小。渺小到有一天，也随风飘向不知何方。不知何方。蓦地陆小菲有些失落。

 4

又是一个晴朗的下午。风景依旧，人也依旧，不同的只是似水流年。

陆小菲趴在草地上，恣意的享受阳光。忽然陆小菲扭头，一脸认真地问南风：“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折纸飞机呢？”

过了很久。南风缓缓的道出。

“有一个男孩。他的父亲是村长，别人都很羡慕他。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孤单，父亲总是以公务繁忙为借口，根本没有关心过他的生活。父亲母亲三天两头就吵架，起初他并不知晓，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撞见父亲与母亲吵得面红耳赤，父亲一怒之下摔门而出，气氛降到冰点，母亲颓然的跪倒在地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流眼泪。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他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大气不敢出，一个人蜷缩在墙角，一个劲的折纸飞机……后来，一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门口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他不知所措的被奶奶死死抱在怀里不让他进去。后来他才知道，父亲出走了。母亲自杀了。一夕之间，天崩地裂。未来不知道在何方……”

南风有些哽咽。默默侧过了脸。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个人久久默默无言。

虽然南风讲的很平淡。仿佛在叙说别人的故事。但是陆小菲却听的眼眶都要湿了。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也有过自己同样的痛苦悲伤孤独。她忽然很想大哭一场。

命运就像一场沙尘暴，不断的侵袭着他们的生活。不得不被卷入其中，遍体鳞伤。一旦走出时，就不再是那个原来的自己了。或许学会长大，学会承受。

而时间就像手中的沙，无论握紧还是松开，都会一点点的流逝。

站在岁月的渡口，我们下了这班船，等待下一班。走走停停。看过去的自己，才发现时间的匆匆。

      

5.

    秋去冬来，又是冬天。今年的冬天比往常来的都要更早，一路跌跌撞撞，透着寒气。

    难得的晴天。陆小菲放了寒假，回学校拿书的时候，顺便叫上了南风。

    学校离村子不是很远，大概就几里路。学校门口有一条三米宽的水泥路，算是与其他村子相连的主道了。偶尔有一两辆轿车飞驰而过。从学校里出来，两个人都默默地走着没有说话，仿佛在为这个寒冷的冬天节省一点能量。路上没有什么行人。风有点凛冽，少年又紧了紧衣服。陆小菲则无聊的数起脚步。五十……五十一……五十三……

    突然，一声车鸣带的轮胎与路面极速的摩擦声破空而来，当陆小菲与南风不在意地回过头时，车子已近在咫尺。陆小菲急忙把南风一往旁边推去。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夹杂着车轮电光火石般摩擦发出的尖锐响声。　　

    吱…。嘭…。
　　当南风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只见一只纸飞机在与车子接触的瞬间飞起，在空气中摇曳。拉出一段优美的抛物线，划破虚空，凋零落下。飞洒起的红色雾水，在阳光下映射出七色彩虹。
　　“啊……不要！”
　　“小菲，你醒醒，我是南风，醒醒啊！”
　　“你会没事的，没事的…。”
　　“来人啊，有没有人啊。呜……救命啊”少年声嘶力竭咆哮在天地间回荡。
　　那辆小轿车，犹豫了一下，便扬长而去。

6

    那一夜大雪封山。
　　南风看着桌上染血的纸飞机。心中划过一道尖锐的刺痛，一股痛苦的电流直击全身。往事如电影不断重现。畴昔欢笑历历在目。　　　　他拾起桌上的纸飞机，抛出窗外。载着那些曾经单纯美好的梦呓，载着他美好的思念。他的泪水喷涌而下一滴滴混在雪水中。

没有人发现。第二天，这所小阁楼永远的寂静了过去。也没有人发现那泪渍未干的纸飞机上写着一行小字：小菲，天堂见。只有依傍着小阁楼的枯树在寒风中呜咽了两声。

 

三年前

 

“我上班去啦，等下小菲睡醒了，叫她要想爸爸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如往常像妻子挥手告别。“路上小心啊”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发生的是同样的事。

“爸爸呢,呜……我要爸爸啊。”

 

“宝贝，等我一会，我马上到。”村长放下与情人的电话，脚下不自觉的加重了油门的力度。

“砰”“靠，这家伙不知道死了没，算了不管了。”

“南丰财你个混蛋，背着我养女人，儿子都不管了。我也不想活了”

 

 

三年后

“砰”“靠，什么破事，三年前也在这条路上撞死个，好不容易才搞定。”

“算了，管他呢，有钱什么摆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