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10题】 人在旅行中书写生活(华振)
人在旅行中书写生活
“年年作事年年悔,又恐年年悔过年”,徒然拥有了生命,却浪费了生命,一切你都觉得无趣,甚至累赘怨怼。就像希尔在《天蓝色的彼岸》中说道:谁都不明白自己死后应该做点什么,就像人们不知道自己活着应该干什么一样。
而我们的生活呢?生活在没有人去生活之前是没有内容的,它的价值恰恰就是你选择的那种意义。我们每天在一些东西的边端上经过,因为匆忙使我们的头低下,往往已经走过了几次,还不知有些什么曾经在我们旁边存在。生活的匆匆不是我们想要选择的,我们之所以能走得那么快,只因我们缺失了灵魂的重量,是我们把它们落下了么?人类需要的是重新找到自己,并且理解到什么使他不断挣脱,不再迷失于那贫乏的回忆里。正如尼采所说的:“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有时候觉得生活很枯燥,无聊至极的我会发一个下午的呆,消磨着时间,即使有过几个励志的讲座想要点燃生活的火焰,但也似在风中挣扎着熄去。我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想要什么,像迷途的鸟儿倦了却找不到一个地方歇一歇,只能悲哀地望着远方的天空。
当我摆脱练习从学校回到家中,电视在唱着独角戏,老爸老妈捧着自己的手机一遍遍刷着朋友圈,我喊了一声:“我回来了!”“喔,那边有东西吃。”老妈仍低着头,仿佛一个人嘟囔着。我放下书包,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几分钟,发现也不过还是那些刷了几百条的群消息,看着那一个个红色的提醒,感到有些烦,随手把手机扔在沙发上,一个人闷闷地吃着东西。
作业,手机,生活,我感到有点累了。
不知不觉想起《小王子》里的话:如果不去遍历世界,我们就不知道什么是我们精神和情感的寄托,但我们一旦遍历了世界,却发现我们再也无法回到那美好的地方去了。当我们开始寻求,我们就已经失去,而我们不开始寻求,我们根本无法知道自己身边的一切是如此可贵。
在这个暑假,南方很是酷热,我只身一人买了开往西南的火车票。我喜欢旅行,在我产生了厌倦之感时,我都会选择旅行,去一个新的城市,呆上一段时间,会发现在这个新城市里发生的新事情,仿佛在原来的城市中,在我的身边也曾出现过,隐隐约约的感觉,似曾有过,像是追忆,但却初见。
我坐在从昆明开往大理的K系火车上,靠着车窗静静看着站台上涌动的人潮,一如既往地塞着耳机静静地听着老妈的叮嘱,她反复告诉我云南骗子多,要小心。我无心地听着老妈的话,却看向了窗外的天,云太浓了,太沉重,整个天空仿佛失重的天平,灰蒙蒙的天空就像模糊了的眼睛,留给我的是迷惘。火车终于缓缓开动了,仿佛一刹那远离了喧嚣的尘世。
“小伙子,有吃的吗?我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呢。”我转过头,发现一个穿着淡灰衬衫,寸头,满脸胡渣的中年男子,正微红着脸看着我。“喔,有。”我将面包递给了他,便继续靠着窗喝着那一大杯温热微苦的咖啡。他接过面包便大口啃着,没说什么感谢的话,却不断问着我从哪里来,要去哪,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一阵沉默后,他突然说道:“小伙子,你要吃中饭不?”
“不了。”
“别饿坏了肚子。”
临近中午十二点了,不少乘客已经起身去买午饭了,也有不少吃着自带的零食充饥的,当然也少不了像我这样没有吃午饭念头的。远远地,可以听见乘务员的叫卖声,孩子们的吵闹声。
“一份盒饭。”左边的中年大叔对着位于过道的乘务员喊道,然后转过头拍了我一下,说道:“你那个面包我没吃饱,我也没带钱,你帮我付一顿行不?”话音刚落,乘务员已经将饭盒递到了他的手里,我转过头,打量着他:灰衬衫领口磨偏白,领子也是一高一低,那条牛仔裤除了几个破洞外还是那种洗了多遍发白的颜色。他身边靠过道的位置倚靠着一把吉他,我猜,他应该是个流浪歌手吧,毕竟在这儿还是挺常见的。我从挎包里拿出五十元递给了乘务员,然后我看着他问道:“大叔,你也是去大理的?”
“恩。”他狼吞虎咽地吃着,支支吾吾地说着。
“大叔,你是流浪歌手么?能不能教我吉他?”
他紧紧攥着筷子,像是发呆的样子,却沉默了。
“大叔?”
“恩?”他回过神来。
“大叔你吉他弹得应该不错吧?”
“叔叔?”
“啊?”
“能不能把吉他给我看看。”
他愣了一会,轻轻放下筷子,拿起吉他横放在腿上,静静地抚摸着,还没有开口,但眼眶已微微湿润了,似乎关于这把吉他的回忆,只要看到就已经刺激了他的泪腺。我的内心被好奇占据了,充斥着疑问,我看着他现在失神落魄的样子,不知怎么办,只好喝了几口手中的咖啡,冰冷苦涩的味道充斥着口腔,让我不禁咂咂舌。
他重重呼了口气,嘶哑着说道:“我是一个不入流的歌手,五年前来到昆明这座城市,认识了一个在商场做导购的大理姑娘,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我们相爱了。我在酒吧驻唱,但这样的机会也不多,所以一直是她在支持着我的梦想,她努力地打工赚钱。可打工赚的钱终究是微薄的,可我的梦想又是那么的重,于是她将这些年的积蓄全部拿了出来,开了间最简陋的咖啡店,她喜欢听民谣,我可以在里面唱给她听,也可以赚些钱补贴生活,可是生意却从来没有好过。”
“在这座城市里生存真的太难了,每个夜晚,她都会拎着批发来的花去电影院的门口卖给那些看电影的情侣们。有一天,下着雨,她拎着没有卖掉的花走在回来的路上,我让她坐公交车,可是她却舍不得花那几块钱。我实在不放心,便骑着自行车去接她,就在……就在老城区的一个路口,她的血铺了一地……她已经没有呼吸了……肇事司机却逃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她了……是我的落魄和潦倒间接地害死了她!”
他的情绪近乎失控,泪水从他按着双眼的指缝间不断往下滴落着。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在这一刻我看到了一种真正的撕心裂肺,他的灵魂也许早已经随那个姑娘去了,他说的没错,这世界上美好的东西有很多,但却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她了。我大口大口地喝着冷咖啡,听着他低声自言自语着。
他抹尽了眼角的泪水,继续吃着那微热的盒饭,我们都似有默契一般一同沉默着。
当我们一同走下了站台,他转过身对我说:“别老叫我大叔,我才三十岁。对不起,我骗了你,对你骗吃骗喝也挺不好意思的。你信么,我是来大理求艳遇的。”话说完,他拍了拍我,朝我涩涩一笑,然后我一直看着他远去,被人群淹去。
大理的确被称为艳遇之都,但是大叔,你觉得我信吗?我多想要用相机拍下你那一刻嘴角牵强的笑。
我也朝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笑着,鼻子却酸酸的。
我也喜欢民谣,也知道:民谣很穷,只有一把吉他。民谣又很富,四海为家。民谣,简单,真实,唱民谣的在讲故事,听民谣的有故事。在西南这片地方,有着数以百计民谣歌手在流浪着,他们的生活过得并不好。正如宋冬野所说的:当时我真的没招了,就是没钱了,去他妈的什么音乐,去他妈的什么民谣,老子要吃饭。当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没想到董小姐火了!是啊,民谣歌手都希望有一天能成名,但这样的机遇又微乎其微,可却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我深深呼了口气,走出车站,抬头望向天空,我不敢相信大理的天居然也是阴的,这么高的海拔,天空还是被如雾般灰蒙蒙的云笼罩着。在这个阴天,我去了洱海,空气很是清新,水面即使没有阳光照射也蓝得炫目,一切就在那里,就算只是初见,也没有陌生感,仿佛很熟悉,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蓝,那么美。站在洱海边,一个人莫名其妙开始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我背着包,一只手上拿着相机,独自一人走在街边,目光不经意左右流连:街道是宽大的青石板路面,入眼的是清一色的清瓦屋面,鹅卵石堆砌而成的墙壁,有长着青苔的街道,作为昔日大理国的旧地,两边建筑很陈旧了,仍留有不少客栈,门窗上雕刻着精致的图案,无不显示着大理的古朴、别致,岁月的浓烈气息在这里弥漫。不远处是充满现代气息楼房,其间大街小巷交错纵横,我就这样沿着街道漫无目的游荡着。但我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奇怪的招牌上,“书店?”我轻声念道,“就叫书店?”直觉驱使着我向着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书店走去,推开一扇厚重的半透明的玻璃门,恍惚间觉得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眼前暗黄的白炽灯带给我温热之感,带着岁月感的木书架上摆满了各种老书,暗黄的光照在书脊的字迹上,如镀金一般,似乎是一个个尘封的梦,不知为何地在时光的长河中迷失了,又悄悄地被人小心拾起。在右手边有一个老爷子正躺在藤椅上,对着窗,闭着眼,好像睡去了,一切如此的静谧,让我的呼吸也缓了下来。我往里走着,目光开始在书海里搜寻,我越往里走越是惊喜。这儿不仅中国各种古典名著,还有梭罗的《瓦尔登湖》、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以及我最喜欢的纪伯伦的《微言》,看着那精致的书面,我有一种抑制不住想买下来的冲动。忽然间听到几声爽朗的笑声,寻声而去,发现几个头发花白却仍丰神异彩的老爷爷们坐在一起喝着茶,聊着天,谈笑风生,好生自在。逛了一圈,我又来到了大门前,看了看仿佛仍在熟睡的老爷子,轻轻地推开了门,踏到了街上,恍惚间觉得刚才是自己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做了一个美丽的、长长的梦。心中不断感慨,又不断窃喜,现在居然还有不卖各种教辅用书的书店,这才是真正的书店啊,里面只有书,只有真真正正的书。
天空一侧的乌云透着淡淡的红,仍旧没有放晴,却仿佛分隔成了两个世界,我向着红光映照下的市中心走去。站在大理的中心广场,眼前依旧是如浪潮涌动着的人群,也只有在广场的一隅,靠坐在那自动售货机旁披着脏乱长发的老年男子与这儿略显不搭。他静静地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破瓷碗,我穿过人群,从包里摸出所有的零钱,蹲下轻轻地放入碗中,便转身走了。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叹我?叹他?
在广场的另一边,密密麻麻围着一层层人,我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看到一个双腿残疾的青年男子正坐在轮椅上唱着歌,还有两个各自有一只手臂有着不同程度截肢的青年正表演着魔术。他们表演得很卖力,也很吃力,在夏季凉爽的云贵高原,也不可避免地汗流浃背。在我们的掌声中,他们笑了,笑得很开心,那笑容却是让我不陌生的,尘封的记忆松动了,隐约间在脑海中浮现,我记起了,那些在湖南大山深处的孩子们。差不多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和老爸在湖南游玩,他为了让我多锻炼锻炼,让我随他去了在湖南支教的朋友那儿。当我看到那脏兮兮的脸上一双双如水晶般通透明亮的眼睛,是充满企盼,还是渴望,却又那般的清澄,让我的心仿佛在那一刹那颤动了。我把前一天去超市扫荡来留自己吃的零食,一包包地从书包里拿出来,分给了他们,他们那天真又纯净的笑不断地刺激着我的泪腺。我一只手摸去眼泪,一边跑了出去,我蹲在坑洼的水泥地上,小声抽泣着。老爸走到我身边,问我怎么了,我却没有回答,抱着他的手臂哭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但却忍不住哭了,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幸福,太幸福了。我觉得自己永远也忘不了这段记忆,但生活、时光,却如风沙将它悄悄地从我记忆中掩去,只留下那小小的一角,现在我又将它挖出,重见天日。
夜,我倚在露台的栏杆上,望着漆黑的天空,远处城市的灯光在水面上映出那辐射着的黄黄的散光,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雾,在暗淡的水波里,逗起缕缕的涟漪,灰蒙蒙的洱海上吹着淡淡的风,很清爽,让我心中很是清醒。
旅行。
生活。
以前在旅途中碰到一个朋友,他说:“我看清了很多人,却不能随意拆穿,讨厌着很多人,却又不能轻易翻脸。还是旅行好,大家都只是擦身而过,我可以真正活着,无拘无束。”这和在网上蹿红成为热词的,那句“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又有什么不同呢?
旅行成为追捧的热潮,一方面反应的是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地提高,另一方面却是人们希望释放生活的压力的渴望,这让许多人逃避在旅行中,迷失在旅行中。其次,不少文艺青年,他们把旅行当做一种信仰,当做是洗涤心灵的修行,无限虚化又扩增了旅行的意义,故似不随世俗,却又把它当做奢侈品来炫耀,让旅行充满精神的神圣感与物质的奢侈感。这是他们的内心世界太过空虚了,还是我们的精神文化太过单调了?
人类先发明了旅行,然后又不停地追问旅行的意义。其实,世间所有的相遇,不是久别重逢,就是后悔莫及。人生如旅,简单说,就是你打得赢怪物,就收得到奖励。美国诗人弗罗斯特在他的诗歌《林中路》中曾经这样写道: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我不能同时去涉足/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但我却选择了另一条路。为什么我们只能踏上一条路,我们有丰盈的生命,在拥有无限可能性的多元社会里,对生活、人生的体验是多方面的。在我看来,旅行说到底是一种生活方式,是我们放下自己去拥抱世界,去体会不一样的人生的途径。我热爱旅行,一次次旅行,唤醒了我那一次又一次沉睡的记忆,唤醒我内心的沉睡,就像罗曼罗兰所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还依然热爱它。”我们不能逃避生活,应该通过旅行去认清它,去热爱它,人应该在旅行中书写生活,倒是冯唐的说法更贴切:“世界是棵倒着长的树,下面是多个分岔的入口,上面是同一个根。”
至少旅行,对我个人而言,它让我找到了信仰,让我随性、任性地生活。一个有信仰的人生,不管成不成功,至少在生活中我不会再迷茫。原谅有些任性的我,一次次在旅行中对庸常生活一次次地越狱。但是在开创新世界的征途中,年轻的我不想缺席,我依然会任性地在旅行中书写生活。
远方的天空还是漆黑一片,仍旧没有放晴,我们还是为了那一丝光亮开启旅程,不过我们都在仰望着同一片天空。
作者姓名:华振
学校:浙江省龙游中学
年级:高二
班级:2班
指导老师:吴惠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