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组第10题】人在回忆里书写新生（潘淑娜）

人在回忆里书写新生

 潘淑娜

 后来每至晴初朗夜，望见纯粹湛蓝的天幕，我总觉得天幕会在我目光温柔的摩抚下渐渐光滑明亮，继而波动起来，像一汪盈盈的水，满含村落的，陈旧的色彩与声音。

就似乎，村落几百年的岁月风尘，都一心一意地拿来沉淀那种蓝，来自草叶根茎的，棍棒捶打出的，透彻的美丽。

 立秋至，天气凉了，人们就匆匆忙忙去打靛。两米见方的池子，棍棒搅动捶打，里面的水汪成清喜的蓝色，翻起白亮的浪潮与泡沫，而蓝靛的形成，还需要往里面再加一道石灰。水渐渐绿了，这时用棍子打探，大抵就能触到蓝靛的存在了。 那种动人心魄的张扬靓丽的蓝色，就沉淀于我脑中，沉淀成一生的骨架。

 阿婆，今年打过靛了？ 

阿婆愣了一会，语气碎碎地嘟囔着，啊，什么，什么？

 就是染双纱被哟，阿婆！ 

半晌，她才忽然想起来，我原来在说“以前的事”。咳，这事儿呀，估计现在只有村头钱家在鼓捣了，阿婆徐徐地说。我心头一惊，从我年幼时开始，始终伴随我对于故乡的所有记忆的蓝夹缬，是奄奄一息日薄西山了吗？

 单凭着对夹缬的回忆与突如其来的热望，我莫名坚定地往钱家寻去，还是四四方方旧庭院，没抹上油漆的裸露的青砖，坑坑洼洼裂痕纵横的水泥地板。庭中支着褪却了鲜绿的竹木衣架子，一床蓝白双纱被齐齐整整地铺在上头，日光下澈，灰黑地板上的影子呀，也能映出昆戏里妖娆动人的桥段——只是我听的少，谁知道是白兔记或荆钗记，理他呢。 

老钱坐在桌前佝偻着背在雕版，细细的刀刃磨挫出木屑的香气，还是约定俗成的纹样，南戏的吟唱与水袖，都凝滞在这寥寥画面里。 老钱他儿子一直在村口开着便利店，兜售着流水线的产物，而弃家中优雅的传统于不顾。老钱曾经为这事恼过很多时日，久了，也便不再苦苦纠结。他现在心里，大约是只有夹缬了——就偷学了林逋那样，蓝妻靛子吧。 

老钱看见我好奇地来打探夹缬的事情，便忍不住冲着我叽叽喳喳地说起来，近来又有哪儿的青年人来采访夹缬的流程，也有人恳请他制作些蓝夹缬的布包儿之类的，预备以传统之名卖出去。他愤愤地责怪他的儿子，他说，手艺也是能挣钱的——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意这一切了，传统手艺就是财富。它是会新生的，老钱说。

 老钱说话间，他的小孙子推门进来，书包往地上才匆匆一丢，便冲着老钱嘻嘻哈哈地囔囔着要画雕版。天真烂漫而真诚的喜爱，忽而如同箭镞一般击中我的心灵。我看着他眼睛闪闪的。 

我忽然想，夹缬是不会死的。

 夹缬是不会死的，因为总有人热爱总有人怀想，总有人在绵绵回忆里，书写永远不息的新生。

 作者姓名：潘淑娜

 学校：浙江省乐清中学 

年级：高二

 班级：14班

 指导老师：黄忠